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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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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儘量不讓喻松彥脫開他的視線,忽見喻松彥在一華屋門首停住,用手拍打門環,生出叮叮之音。 門「籲」地開啟,喻松彥一閃而入,甘若輝急向那座華屋瓦面飛竄落下,突身形一挫,蛇行鷺伏循著屋背走去,在天井之上定住,身軀平臥在兩道瓦隙中間,腳上頭下,微微昂首,只見大廳內燈光如書,喻松彥與數人超入廳內。 「鐵笛子」喻松彥逕向廳內一張雲石檀木圓桌上首坐定,正在甘若輝視線之下,瞧得甚為清楚。 燈光映射,喻松彥面如冠玉,神清目秀,三緇黑須低垂胸前,望之有如神仙中人。 甘若輝不由暗暗驚奇道:「這人人品清氣絕俗,肅穆雍容,宛如鶴立雞群,使人見著即生好感,怎會是邪惡一流?聽恩師與鄒師伯說此人心術之壞,無以復加,可見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六個身著黑色長衫「天鳳幫」手下正襟危坐在喻松彥左右,只喻松彥目光微微掃視了一眼,面色凝重緩緩說道:「本幫現處於風雨飄搖之中,諸位舵主大概不知情吧?」 諸人面有驚容!茫然不知所云…… 喻松彥微喟一聲道:「也難怪你們,喻某執掌幫務有手、仗著諸位老師及幫中弟兄同心協力,使『天鳳幫』威望江南,一帆風順,黑、白兩道均不敢正眼相視。」 座上六人起立同躬身道:「全仗幫主雄才大略所致,弟兄們無功無能,幫主謬獎。」喻松彥示意六人坐下,淡淡一笑道:「只以承平有期,幫中弟兄未免怠情,不無失察之處,喻某這次出巡金陵,無意聞訊『金陵二霸』命喪雨花臺,令人震驚。」說著雙目寒電暴射,在座各人不由達打數個寒噤。 喻松彥冷笑一聲道:「想單家兄弟投效本幫有年,出力猶多,事誠恐為雄飛鏢局而起,單家兄弟系武林耆宿裘震坤降老前輩衣缽傳人,一身武學造詣精絕,楊永彪等人膚淺武技,非單氏兄弟對手,何況有幕阜相助、他們之死定是正派高手所致。」 「喻某到達『金陵二霸』家中,得知單氏兄弟孤身前往兩花台,應涼州大俠甘氏之後所約,裘老前輩也隨後趕去,黎明時分金陵分舵前往探視,只見單氏兄弟倒臥血泊,雙雙濺屍,連裘老前輩也不知所綜。」 案人面面相顱,只聽喻松彥又是一聲冷笑道:「不僅如此,還有更驚人的事咧!喻某心想雄飛鏢局或能知道『金陵二霸』死於何人之手?孤身前往鏢局以禮相見,陽楊永彪倒還誠懇,直認並未參與其事,不過事前在玄武湖畔見過甘氏後人與其師『神行秀士』金森,還有前任幫主神眼獨足『鬼見愁』鄒七。」 在座詹人驚呼了一聲,其中一人大聲道:「幫主不是說過鄒七已然身故,怎麽還在人世?」 「鐵笛子」喻松彥面上浮起憂鬱笑容,目內也閃出異樣奇光,領首答道:「鄒七死訊並未傳言失實,喻某怕楊永彪誤認,逕去玄武湖那家茶棚與楊永彪所言相同,不過那人雖是獨足,形像與鄒七判若兩人,姑無論是否,單氏兄弟必死在那獨足怪人與『神行秀士』之手,金陵分舵人手不少,事先亦未防恩於前,事後又未踩探仇人綜跡,仍然沉溺花天酒地中,喻某回到總壇,按律治罪。」 喻松彥心中暗懷鬼胎,明知是「鬼見愁」鄒七本人,但有說不出的苦處。 甘若輝聽進耳中,暗暗冷笑:心說:「今晚你倘與鄒師伯面對面說話,只怕你無置身之地了。」 只聽喻松彥又道:「單氏兄弟陳屍雨花臺,若置之不問,有失本幫威嚴;喻某趕赴江岸,欲覓巡江船隻,正巧上流漂浮數十屍體,均是本幫妄江舵上弟兄,這才南來此處,喻某細察屍體,從傷處推斷,出事地點應在當離不遠,眾位舵主,你們可有失察之罪?」 六人驚得面無人色!噤聲不語…… 喻松彥拂袖而起,冷然一笑,說道:「姑念本幫大難方興,正需用人之際,有功折罪,無功兩罪併發,你們快去巡視水面,有無巡江一、二、三段飄浮船隻,或倖存兄弟,喻某還需趕赴一處,要事待辦,事了端返當塗聽取回報。」 六人紛紛離座,五人馳奔飛出,只有黃面鼠須矮瘦漢子留下,躬身稟道:「幫主遠來,想必腹中饑餓,待小的吩咐廚下送上酒肴食用後,再離去如何?」 喻松彥點點頭道:「邊舵主,你隨喻某俞二十年,你知喻某離開總壇,有什麽急務麽?」 黃面鼠須漢子略一沉吟,才道:「幫主智計遠慮,行事莫測,小人笨拙,不能忖度……」 喻松彥接口道:「你且猜猜看。」 矮瘦漢於說道:「莫非幫主早知鄒七未死,欲邀請友好前來助拳?」 喻松彥朗聲大笑道:「你誠知我心,想當年謀除鄒七大計,你與秦虎二人無不參與,不過你只猜到了一半,上月燕家堡慘遭瓦解『翻天掌』燕鴻奔來我處,喻某直問鄒七之事,燕鴻答稱鄒七在十年前被他誘陷地室,事後雖未派人前去查看,諒想死去多時了;喻某不信是真,因每一憶起鄒七之事,只感心緒不寧,一陣難以形容的不適侵襲全身,如鄒七不死,他年必會找上門來,自忖非其對手,邀請同道相助,又恐陰謀洩露,到那時喻某見不得人,正在無計可施,風聞武林三宗奇物『內功拳譜』落在江南,若能到手練成,天下無人可敵,鄒七找上門來也是無可奈何。」 瘦矮漢子問道:「幫主是否探出那本『內功拳譜』下落麽?」 喻松彥點點頭。 瘦矮漢子大喜道:「那太好啦!幫主如成為天下第一,便可圖霸武林。」 喻松彥眉頭微蹙,揮手道:「邊青,你不可打斷喻某話頭,喻某為此離開總壇,果不其然,玄武湖獨足怪人真是『鬼見愁』鄒七!」 邊青大驚道:「真的?倘若鄒七逕赴總壇騷擾,幫主又外出,該如何區處?」 喻松彥目蘊殺氣,冷笑道:「據喻某猜測,鄒七如未將那支犀角令符到手,有何顏面前去總壇?諒他在金陵現綜,屠戮巡江弟兄,目的不外引誘喻某趕來金陵,乘機勒逼犀角令符下落,哼!喻某是何等人?豈會落在他的算計中!」 說著,微微一頓,往身旁取出一支令箭,交付邊青之手,道:「在喻某未返之前,你可代行職權,傳令搜索鄒七行綜,千萬不可與其為敵,必須穩住,喻某在此稍用酒肴,歇息至四鼓離去,無庸你在此,你去吧!」 邊青躬身造退,回身向廳外飛竄而去。 甘若輝心中一動!暗道:「我若將這支令箭到手,假傳使命,使天鳳幫自我殘殺,瓦解支離,逼喻松彥亡命天涯,鄒師伯便可從容收拾,事半功倍。」心念一動,輕悄悄的翻過屋脊,雙肩一振,破空斜飛旋身落下巷中。 此時,皓月已隱入雲層,大地複又蒼茫,巷中沉黑無比,甘若輝眼力甚好,只見邊青一條黑黝黝的人影,已走出七、八丈外。遂緊迫了數步,口中喚道:「邊舵主慢走!」 邊青聞言一征!收住腳步,飛快轉身,只見前頭一條身影電飛掠來:心中大驚,反手一按肩頭,龍吟聲響,青霞騰出,護住全身,低喝道:「是什麽人?」 甘若輝本想趁著邊青聞聲回顧之際,摔然出手將他擒住,不料邊青江湖經驗太過老練,只好另設別法,掠到近側,倏然止步微微含笑。 邊青仔細觀察來人形像,只覺面生得緊?不由起疑,高喝道:「你究竟是誰?有何話說?」 甘若輝慢吞吞說道:「邊舵主不要起疑,在下白輝,是喻幫主新收弟子,方才幫主入內,命在下不得入內,囑在下相候邊舵主追隨效力,他老人家還須尋訪『內功拳譜』下落,嫌在下累聲,故將在下留此追隨邊舵主。」 他自認這番說辭說得天衣無縫,其實破綻百出,但邊青一時之間也被懵住!「哦」了一聲,笑道:「原來是白老弟,既然幫主有命相隨邊某,那是求之不得,邊某現欲趕去江西,老弟,你我邊走邊談吧!」 甘若輝答了一聲:「好!」兩人施展輕功,盡抄小路,到達城沿翻出城外,望江邊沙灘落下。 月色又現,沙灘平潤潔白,大江湧現片片金麟,潺潺東逝,顯得無比恬靜、幽美。甘若輝看看四下無人,正待動手…… 突見邊青一式「燕子飛雲縱」耀開三、四丈,手中劍光一閃,冷笑道:「小子,邊某幾乎被你蒙了?你如是幫主弟子,豈有不帶你進門之理?小子你究竟是誰?實話實說,如有半宇虛言,令你伏屍邊某劍下!」 甘若輝心頭一怔,暗說:「這邊青難怪喻松彥倚他如左右,休看他生得猥瑣,果然機詐思慎,不然,以一小小舵主,還能代行幫主職權?」 他不愧為「神行秀士」金森傳人,機靈跳脫,念頭在腦中閃電掠過,朗聲大笑道:「邊舵主,難怪幫主對你稱賞不至,在下責是幫主新收弟子,舵主如是不信,聽在下將相隨幫主而來,一路經過詳情告知,邊舵主就不再起疑了?」 邊青緊握了握手中常劍,冷笑道:「你且說說看。」 甘若輝遂滔滔不絕說出,與喻松彥在廳中所說尤較詳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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