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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老者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道:「這才是待客之道。」

  黑衣人道:「寒夜寂冷,喝上兩盅祛寒暖身也是好的。」

  「不錯!」老者道,「朋友請不要以毒酒毒菜給我老人家用,誤了你們大事不是玩的。」

  黑衣人面色一變,道:「閣下說笑了。」

  老者冷冷答道:「那就好!」

  一雙勁裝大漢已送上酒菜,侍立一旁。

  黑衣人舉杯相敬,幹了一杯道:「周恭遇上何事,請閣下見告。」

  老者略一沉吟道:「周恭嚴囑老朽一定要向貴上說,貴上是否姓閻。」

  黑衣人道:「敝上正姓閻。」

  老者笑道:「那就恕老朽不能吐實,酒菜甚好,朋友,老朽也敬你一杯。」

  黑衣人滿腹疑雲,相與暢飲,言談之間旁敲側擊,始終無法在老者口中套出一句真言,又不知老者是友是敵,深恐把事弄僵,不由心內暗暗焦急。

  約莫一個更次過去,屋外忽傳來一聲朗笑道:「佳客光臨,閻某有事外出,有失迎迓,請海涵是幸。」語聲中監堂閻尹飄然疾閃而入,抱拳含笑為禮。

  黑衣人慌忙離座快步走出室外。

  老者立起哈哈大笑,道:「豈敢!豈敢,閻朋友麼?快來請坐,菜好酒更好。」

  閻尹欠身落坐,道:「請問閣下,周恭遇上了何事。」

  老者道:「老朽在蝸居左近雪中發現兩具軀體,二死其一,只有周恭一人尚有一口氣在,老朽抱回蝸居救治,本來老朽久已絕意江湖,漁樵自耕,與人無尤,但經不起周恭再三苦求,托老朽捎一口信帶交閻朋友。」

  閻尹神色一變,道:「仇家是誰,閣下可否見告?」

  老者搖首答道:「這就不知了,老朽並未當場目擊,周恭傷勢似為苗疆天魔宮絕毒暗器天狼錐所傷,但老朽來時曾發現甚多可疑武林人物尋覓周恭下落。」

  閻尹詫道:「他們為何尋覓周恭?」

  老者飲了一口酒後,道:「這個老朽也不清楚,但無意窺聽得他們似發現周恭等人扮作天魔宮門下嫁禍江東,意欲尋出真象。」

  閻尹心神暗震,道:「他們是何來歷。」

  老者答道:「紫衣毒龍卓天奇門下,周恭似已探得甚多隱秘,因老朽局外人,他未便向老朽吐實,只托老朽帶信給閻朋友,慎防卓天奇暗襲。」說著霍地立起告辭。

  閻尹忙道:「閣下請帶我去見周恭。」

  老者搖首斷然拒絕道:「不,老朽豈能領閻朋友前去,萬一誤投羅網,老朽豈非罪孽深重。」抱了抱拳,跨步出室,一鶴沖天穿空飛去。

  閻尹面色凝肅,如風掠出。

  黑衣人一閃而現,低聲道:「屬下已命人追蹤,監堂是否要去。」

  閻尹沉聲道:「走!悉數撤離!」

  老者輕功上乘,一路飛奔,卻不料身後遙遙緊隨六條身影。

  他抵達茅屋外,輕輕推開木門,重燃著一盞油燈。

  榻上周恭昏睡沉沉,卻面現苦痛之色。

  老者望了周恭一眼,嘆息出聲道:「蝸牛角中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似我老人家多麼消遙自在。」言下大有世人沉醉我獨醒之感。

  他轉身走向竹櫥中取出一壺酒一大盆鹵汁牛肉放在桌上,去在灶內生著了火,將鹵汁牛肉滾熟,草屋中彌漫著肉香。

  須臾重又盛放在盆中,壺酒自酌,怡然自樂。

  片刻時分過去,屋外突響起閻尹語聲道:「閣下真個雅興不淺,酒食自娛。」

  老者面色一驚,道:「閻朋友麼?咳,你何必來此,快請!」

  閻尹推門掠人,落在周恭榻前,凝視了一眼,伸手點下,周恭極為痛苦的呻吟出聲,睜目醒來,目睹閻尹立在面前,淒然一笑道:「監堂,卓天奇已知我等扮作天魔宮門下,請速離淶水以免禍生不測,還有……」語意未盡,已自氣絕死去。

  驀聞戶外隨風傳來數聲淒厲慘噑,接著起了一片金刃劈風及喝叱聲。

  閻尹面色一變,轉身撲出。

  只聽戶外猛生震天霹靂,火光眩耀了夜空,夾著一片嘶叫慘噑。

  老者漠然無動於衷,坐在桌上仍然自酌自飲。

  天已大明。

  茅屋外雪地呈現一片狼藉情景,斷肢殘腿,血肉模糊,數十丈方圓內,遺下廿餘具屍體,慘不忍睹,獨不見監堂閻尹,生死不明。

  嘉賓客棧雄武鏢局一行已登程上道。

  一輛雙駒馬車停在客棧門首,那沙青雲依然扮作趕車把式高踞車轅上。

  只見苗凱摻著春芙跨入車廂內,長鞭破空脆響,蹄輪飛動而去。

  車郊外,迎面只見兩騎如飛奔至,騎上人面目森冷,大喝道:「停住!」

  趕車的一手真不含糊,長鞭揮空,猛的輪蹄紋風不動,釘住了一般,車把式冷笑道:「二位須秤量秤量自己,擋道生事把性命賠上,似有點不划算。」

  一個瘦削如柴漢子面目一瞪道:「趕車的別廢話,叫車內一雙狗男女滾出來回話。」

  車把手哈哈狂笑,笑聲震耳,隨風四播,聲震雲空。

  兩個匪徒不禁色變,厲喝道:「笑什麼?你在找死!」

  車把式面色一沉,冷笑道:「坐車的就是我衣食父母,兩位想砸俺的飯碗無異自取死路。」說著長鞭呼的一式「烏龍出穴」揮了出去。

  鞭勢疾逾奔電,一匪徒料不到車把式出式如此迅快,左肩頭被鞭梢擊了一個正著,如中斧鉞,痛徹心脾,不禁狂叫一聲摔下鞍去。

  車把式鞭勢奇誰,疾變「烏雲狂卷」,另一匪徒為長鞭卷束身軀,心神大駭,忽感一股奇猛無比的大力將他震飛起半空。

  在車把式哈哈大笑聲中,匪徒被長鞭卷帶出十數丈外,「吧噠」一聲墮在雪地中昏厥過去。

  忽聞一聲陰沉笑聲道:「看你不出,一個車把式能有此份功力!」話聲未落,如風閃電般掠十數條身影。

  其中一人正是紫衣毒龍卓天奇。

  車把式目中露出一抹駭然神光。

  驀見車後騰起一條灰大人影,形如巨鳥飄落在卓天奇之前,道:「卓老師,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卓天奇瞧出來人卻是摩雲神爪孫道元,詫道:「怎麼是卓某不對了!」

  孫道元道:「你我應同心戮力,合謀殲除白衣邪君,不該再節外生枝,何況車內並非閣下所需之人,而是老朽同道,奉命此去,志在挑破白衣邪君一處分壇!」

  卓天奇似是不信,雙眉微皺道:「真的麼?」

  孫道元微微一笑道:「兩位請出!」

  車簾一掀,走出一個中年文士,緊接著又跨出一中年貴婦,滿頭珠翠。

  卓天奇神色愕然。

  孫道元道:「白衣魔頭現尚隱在京城,要知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雖迭遭重挫,實力仍在,五毒堡主申屠宗已投歸他門下效力,如老朽所料不差,日後他必化明為暗,卓老師屬下慎防為他毒害。」

  卓天奇雙眉一聳,道:「有備無患,料也無妨。」說著忽聞遠處傳來一陣奔馬蹄聲,轉面一瞧,只見一青衣勁裝捷服漢子風馳電掣而至。

  青衣勁裝漢子一躍下鞍,道:「稟令主,留守四人不知為何突然倒斃,形銷骨化而亡。」

  孫道元冷笑道:「如何?」

  卓天奇面色大變。

  孫道元又道:「他顯然四處尋覓卓老師下落,倒不如化整為零,你我前往京城殲戮他羽黨,予魔頭慘重打擊,較各行其事為上。」

  說著哈哈一笑道:「老朽肩頭紫電劍是他食不甘味,睡不成眠之物,是以老朽更須形跡隱秘,卓老師,蘆溝橋河畔再行相見。」語落人起。

  穿空似電,去如流星,轉瞬無蹤。

  一雙中年男女面色沉肅,轉身跨上車內,放下車簾,車把式揚鞭揮空,四輪飛動而去。

  青衣勁裝漢子目光灼灼,道:「令主,我等為何不一擊出手,全力施為,將紫電劍取在手中,孫道元武功再高,雷珠威力無匹,必炸成肉泥。」

  卓天奇面色一沉,冷笑道:「你能穩操勝算麼?除了孫老兒不說,眼前三人無一是弱者,難免附近尚隱有武林高手。」

  遠處雲阜之後忽傳來一聲陰冷笑聲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青衣勁裝漢子循聲身形激射撲出。

  才至半途,身形淩空之際,頓感一股重逾山嶽無形潛勁撞上身來,不禁悶哼一聲,倒翻回去摔跌在地一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卓天奇臉色一變,眼中閃出兩道駭人神芒,倏地收斂,淡淡一笑道:「自不量力,走吧!」

  一雙門下扶起青衣漢子,片刻之間走了個一乾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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