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殘陽俠影淚西風 | 上頁 下頁 |
七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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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猝然發難,闕陵驟不及防,劍勢淩曆奇猛,只迫得連連踴躍閃避,怒嘯暴喝。 待闕陵追魂雙筆振腕而起,夏佩蓮一招「分花拂柳」揮出,劍光游龍中,人已沖霄而起,改式平射,疾如鷹隼向西劃空瀉落,轉瞬身形杳然。 笑尊者忽道:「此女劍術不凡,不知是何人門下?」 隱在樹梢的裘飛鶚不禁一忖,暗道:「方才闕陵不是說已知夏佩蓮的來歷,現在笑尊者卻不知道她的來歷,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只聽方才被夏佩蓮追蹤的大漢答道:「稟知當家,此女是飛花谷門下!」 闕陵道:「你怎麼知道?」 那大漢繼將前情稟知,闕陵不禁一怔,道:「你可是眼見這賤婢釘上玫瑰花記?」 那大漢囁嚅道:「未曾目睹,不過小的發現玫瑰圖記後,即奔來稟知當家,這賤婢就在小的身後跟蹤,顯而易見玫瑰圖記就是她所留。」 笑尊者頷首道:「如此說來,此女確是飛花谷手下,定然不會錯了!」 闕陵沉吟一刻,搖首道:「未必!曾聞郝塵有二師妹,長得美豔秀麗,郝塵午近古稀,而其師妹年紀尚在豆蔻年華,此雖為七八年前事,闕某在湖濱別墅韓府面見此女時本有所疑,現在卻證實此女並非郝塵師妹,亦非飛花穀手下!」 笑尊者詫道:「闕兄由何瞧出,證實此女非郝塵師妹?」 追魂雙筆闕陵笑道:「血掌人魔塗傑當年與令師鎩羽在鼎湖峰時,為搶奪玄玄經頁,他與令師等人劫奪成仇,為令師等人打了七掌,幾乎死去,雖然各自為政,中了廉星耀之計,然塗傑卻認為奇恥大辱,回山將生平絕藝悉相傳授郝塵師妹,故郝塵現時武功尚不及師妹之六七!」 說著,又是一笑道:「倘或方才此女真個是她,若展出『化血蝕骨』掌,劉雄彪焉有命在,而且劍招出式均非宗自塗傑!」 笑尊者將信將疑道:「闕兄既然知道這麼清楚,一定探出郝塵師妹形像姓名如何,不然絕不會讓此女輕易離去!」 他心中也有點發怵,投奔闕陵本是無可奈何之事,他恐闕陵探出玄玄經第九篇三章經文仍在他自己手中。 闕陵鼻中濃哼一聲道:「我輩在武林中已久負盛譽,無論如何不能與淮揚善人韓文愈為難,何況郝塵與韓文愈無故成仇原因尚未查出……」 裘飛鶚聽得心中百思不解,忖道:「歐陽仲景落在他手,怎說仍未查出!」 只聽闕陵說下去,「歐陽仲景父子均被人點上陰毒穴脈手法,闕某當試解穴,那知不解還好,一拍之下,即口噴黑血,遍身痙攣,嘿嘿!闕某有生以來未見過如此厲害的陰毒手法!」 裘飛鶚不禁暗中大驚,闕陵所說顯然非虛,那歐陽仲景父子究竟是被何人點上穴道?不由大為迷惑。 接著,聞得闕陵一聲大喝道:「五福客棧門前既然留下玫瑰圖記,看來飛花穀自掘墳墓,覆滅之期當不在遠,你等隨劉雄彪去客棧內外防護,發現飛花穀手下即行搏殺!」 只見闕陵隨來之七八名黑衣勁裝大漢躬身應諾,與劉雄彪疾奔而去。 跟著,闕陵與笑尊者雙雙騰起,宛如夜梟劃空,幾個起落,去勢如電,轉瞬身影如豆。 待裘鶚動念追蹤闕陵,身形瀉落樹巔時,兩人身形已遠在數十丈外。 裘飛鶚振肩急馳,欲趕上兩人,但以地形不熟,愈距愈遠,星月交輝下,只見闕陵與笑尊者兩人身影轉向奔往「香影廊」,朝歌夜弦、楚館秦樓的「十裡珠簾」之中。 他不由呆住,進退兩難,此等琵琶門巷非他所能去,何況「十裡珠簾」妓院林立,何比下百,總不能挨家探詢,心下委實舉措不定,又不願捨棄追蹤。 寒風撲面,隱約不時飄來珠圓玉潤的歌聲,箏琶簫弦,悠揚疾徐,裘飛鶚似為它所吸引,身不由主地向「十裡珠簾」快步如飛走去。 裘飛鶚整夜只在秦樓楚館邊徘徊,那種旖旎風光,色授魂與,他乃血氣方剛之年,幾乎受欲望衝動做入幕之賓,無奈,剛毅的意志不准他如此做的。 他買通這地區的地痞混混,打聽在這林立妓院中有否笑尊者與闕陵的下落,所得的答覆只是搖頭無有。 耐心等侯,瞧瞧兩人是否在此留連,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過去,他踱躁終夜,毫無所得。 月落星沉,黎明初現,曙光熹微,不覺日上三竿,陽光輕灑,依然無法證實兩人確落在此處。 他不禁懷疑自己昨晚所見不是事實,雖然有所謬誤,距離又這麼遠,難道他們不會由巷中轉往潛居之處嗎? 這一懷疑,使他否定笑尊者與追魂雙筆必不會在此,而斷定兩人潛跡所在定是瘦西湖這一區域中,因為劉雄彪嘯聲發出,立時便有回應。 於是,他決心在瘦西湖一帶搜索,慢步瀟灑,又來到蜀崗高阜之上。 正行之時,忽見路側一塊山石,坐著一個襤褸汙衣老叫化子模樣的老者,蓬頭垢面,執著酒葫蘆仰面咕嚕嚕痛飲,酒香四溢,氣味芬芳。 石上展開兩張荷葉包,內有醬肉、風雞、肴肉及十來個饅頭。 那老者放下酒葫蘆,睜著精光雙眼,望著裘飛鶚一笑。 裘飛鶚見這老者眼吐神光如電,敢情是個江湖異人,心中不禁一動,只聽老者說道:「小哥兒!我看你終夜勞累,想必也餓了,獨酌乏味,何妨坐下共飲如何?」 他只覺心神一震,忖道:「這老人怎麼知道自己終夜徘徊在此,莫非被他目睹嗎?」 不禁臉上一紅,心疑他必有所見,略一遲疑,笑道:「恭敬不如從命,正如老丈所說,在下真的有些餓了!」 說著,便在老者身側盤膝坐下。 老者嘻嘻一笑,將酒葫蘆遞向裘飛鶚。 裘飛鶚接過酒葫蘆,仰面暢飲了一口,不由贊道:「老人家!那來的四川陳年大麯?」 老者用驚奇的目光打量了裘飛鶚兩眼,猛力一拍大腿,哈哈笑道:「你這年輕人爽快隨和,不嫌我老人家髒已是極為難得,如今更合我老人家脾胃了,結交滿天下,知心有幾人,有你這酒友,足慰生平了,看你年歲輕輕,怎知這酒是四川陳年大麯,奇怪,聽你口音,又非四川人!」 當然,老者他怎知裘飛鶚自幼廝混在天風馬場中,養馬一定要用酒泡黃豆喂服馬匹,俾使腳程健捷,所以馬場中馬師及上下人等無不好酒,也無不知酒品優劣,裘飛鶚耳濡目染,焉可不能鑒別出。 裘飛鶚正待作答,只見老者忽正色說道:「年輕人!看你骨骼清奇,人品不俗,何必在此花街柳巷中留連整夜,要知此等風月場所,偶一涉足,如入泥沼,不可自拔,固然人生行樂須及時,但非你這般年紀所宜!」 裘飛鶚知道他誤會了自己,不禁羞得滿面通紅,尷尬笑道:「老丈金言在下敢不恭聽,只是老丈所見……」 老者雙眼一瞪,道:「你是說我老人家誤會你了?」 裘飛鶚心想,誤會必須澄清,遂正色朗聲答道:「正是如此,倘如老丈所言,在下何以不進入妓院之中,尋歡賣笑,而在外徘徊?」 老者用手抓了一塊肴肉塞入口中,咀嚼了兩下後,冷笑道:「你若不是無錢尋歡,哼!不進去春風一度才怪呢!」 裘飛鶚聞言,不由劍眉一剔,伸手入懷取出一錠赤金,沉聲道:「老丈!有此一錠,可作終夜纏頭之資吧!」 那老者不禁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小友!戲言何必認真,只當我不曾說吧!來來來!我們先祭飽五臟神,再說別的如何?」 老者亦不再言,由腰側解下一雙銅碗,將葫蘆中的酒分出一半遞在裘飛鶚手中。 兩人暢飲進食,再不出言,裘飛鶚只覺方才自己言語過重,又年輕面嫩,幾次話到嘴又咽了下去。 這條山徑上偶而也經過三兩行人,因為他們兩人極不相稱,過往行人無不投以驚奇的目光: 酒盡腹飽,地上殘骨狼藉,煦和的冬陽照在身上,使人有著暖烘烘的感覺。 裘飛鶚忖道:「他一定是氣我話中有刺,只怪自己說話太不婉轉了!」 想罷,望了老者一眼,微笑道:「老丈可是認為在下不堪承教?何以不講話?」 老者兩手一攤,道:「你叫老人家說什麼才好,酒逢知己乾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只怪老人家性喜多管閒事,自討設趣怪得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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