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殘陽俠影淚西風 | 上頁 下頁
三五


  月湧中天,松林如披著一件霧觳輕紗,林中寂靜異常,忽由翳密深處傳出沉重的步聲,眾人不禁投目望去,只見一條極長的人影大踏步而來。

  胡雲萍憂心如焚,他知今晚若不能使陳耕農相助,這箱紅鏢必不能得回,他不欲在此時拼鬥毆,引起流血,他靈機一動,湊近葛蓓珊身旁,低聲說了一陣。

  葛蓓珊螓首微點,胡雲萍面現喜容。

  鐵竿矮叟陳耕農發覺胡雲萍在與葛蓓珊說話,不禁眉稍深皺。

  此刻,那條極長的身影越來越近了,突地電閃一掠,逕在賽鬼谷郭彬面前,躬身一揖道:「渡頭分舵主秦明參見郭堂主。」

  郭彬微微一笑道:「陳大俠要找你問罪,你去見他吧!」

  秦明緩緩回身,垂手直立,面色沉重道:「陳大俠,我秦明身犯何罪?只要秦明心服口服,無不俯首認罪。」

  鐵竿矮叟陳耕農不由一愕,繼而大喝道:「你自己做下的事,還想意圖撒賴不成?」

  秦明眼光一凜,答道:「不錯,在下實是在騾車上印了兩朵玫瑰圖記,無可置辯,但請問陳大俠,由渡頭至濱陽鎮一路而來,可有受到敝谷弟兄騷擾嗎?」

  陳耕農冷笑道:「要你們敢騷擾的。我只問你,為何要在騾車尾碼上兩朵玫瑰圖記,用意何在?」

  秦明道:「陳大俠在濱陽鎮上已留駐一日,武林人物麇集,為了何事,大俠明知,因事關敝穀至大,是以沿途敝谷弟兄幾有一半調來此地,秦明為恐弟兄不知,故綴上兩朵圖記,意在防護,別無企圖。」

  陳耕農明知秦明這番說詞是賽鬼谷郭彬所授,暗暗贊佩郭彬實在詭詐機智,當下沉聲道:「你倒眼力不差,在渡頭

  就認出老夫。」

  秦明抱拳道:「陳大俠仙顏芳芝,武林之內傳誦不絕,何況秦明……」

  聲猶未了,一條黑影如風閃電的顯出,只聽得「叭叭」兩聲脆響,秦明兩頰登時挨了兩個嘴刮,月色映照下,顯出拾個纖纖指痕。

  秦明只感頰上火辣辣地,眼內直冒金星,敢情那兩巴掌挨得挺重,只見面前站定一個面蒙黑紗體態婀娜的少女,心知這就是在渡頭所見絕色二女之一。

  但聽那少女鼻中哼了—聲,身形嗖地飄回原處,捷如閃電,只見她望著陳耕農吐出曼妙嬌音道:「陳叔叔,這賊子巧言令舌,有目無珠,您老人家可將他兩目—舌挖下來。」

  鐵竿矮叟陳耕農面色一凜,微微躊躇之下,終於目露冷電望了秦明一眼。

  秦明本以為仗著賽鬼穀一套說詞,陳耕農無論如何心狠手辣,也硬不起心腸來,不料經少女這一說,滿盤俱已走了輸著,連自己性命均難保,不由膽顫魂飛,眼光露出恐懼,驚悸之色。

  只見陳耕農左手倏出迅如電光石火般,逕向秦明面門抓去,這一式非但巧快絕倫,而且玄詭無比,使人猝不及防,甚至無從走避。

  一聲暴雷的大喝:「且慢!」

  出自賽鬼谷郭彬口中,跟著雙掌送出,一股狂飆湧出,勁風呼嘯,撞向陳耕農,想救開秦明被挖雙目一舌之危。

  鐵竿矮叟陳耕農只哼了聲,右掌往外一送,右手毫未停頓,反自電疾星飛。

  「轟」的一聲震天具響,松幹斷折,塵草漫飛中,但見賽鬼谷郭彬踉蹌倒退數步。

  就在此一霎那,只聞秦明一聲淒厲慘叫,跌翻在地,兩目一舌均被陳耕農閃電出手挖去,鮮血如泉,只在兩目喉間凹洞湧出,滿地翻滾,慘不忍睹,怵目驚心。

  移時,秦明一陣翻滾滾後,氣絕而死。

  賽鬼谷郭彬,奪魂三掌郝元輝及飛花谷手下十余高手,不禁面目變色,可誰也不敢妄自出手。

  何筱亮最注意陳耕農那種奇詭快捷的手法,目不轉瞬,仍未瞧得極清楚,只覺得陳耕農那只左手直若魅影地抓在秦明面門,拇食兩指卸下秦明顎骨,巧快如飛的四指伸出,中小兩指戳向喉間,但見眼前一眩,秦明已慘跌翻在地,禁不住由衰的佩服,恍然悟出恩師胡雲萍常說陳耕農武功已達不可思議的境界。

  但何筱亮心中奇怪裘飛鶚不見。

  此刻,陳耕農飛快旋身,目望著兩女道:「恩怨已了,我們趕返鎮上吧!」

  葛蓓珊微搖螓首道:「陳叔叔,胡叔叔的事您老人家應該伸手。」

  鐵竿矮叟陳耕農愕然道:「小姐,我們還要趕路,何況這件事非一時半刻便可解決,而且與老朽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信條有違。」

  葛蓓珊只是不動,黑綢披肩在夜風中摺摺飄飛起舞,玄紗中隱隱露出秋水寒電凝向陳耕農。

  賽鬼谷郭彬不由心中大急,秦明之死無法保全,是理屈在已,眼前為著玄玄經事已屑焦頭爛額,故不欲與陳耕農這

  個煞星為仇,深恐牽一髮而動全身,不惜委曲救全,在平時飛花穀那有如此好說話。

  今晚郭彬已下了一著穩棋,慎思密慮下,授與秦明一番說詞,令陳耕農無法出手,不想被葛蓓珊一說,致使滿盤俱輸,現在葛蓓珊又命陳耕農替胡雲萍伸手,恐急之下,靈機一動,鬼智已生。

  立即邁出一步,微笑道:「陳大俠,郭某雖身落草莽,然極重是非,昨秦明無知冒犯委實理屈,是以郭某今晚絲毫不生詭謀,喚出秦舵主負荊請罪,現秦明已死,恩怨自了,依郭某相勸,還是離去的好,郭某決不攔阻,不然,郭某薄負賽鬼穀之命,奇門八卦陣式雖未敢自詡高明,一聲號令之下,這松林內立時布成天羅地網,以陳大俠這般驚人武學,恐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陳耕農只哼一聲,默然不語,待要轉身,只聽葛蓓珊幽幽說道:「陳叔叔,你真個不管嗎?」

  鐵竿矮叟長歎了一口氣,定住腳步,心中著實為難之極。

  金面佛手胡雲萍高聲說道:「陳兄,你我相交已久,這點小事你都不肯伸手相助,真叫小弟寒心。」

  陳耕農用歉疚的眼光,望了胡雲萍一眼,道:「不是愚兄不允伸手,只因十年前,愚兄退出江湖時,曾立下誓言,從今以後決不伸手招攬江湖恩怨,方才的事,乃逼不得已,請胡賢弟不要誤會。」

  金面佛手胡雲萍尚未說話,葛蓓珊已吐出語聲:「陳叔叔,你是在說侄女在逼你嗎?」

  鐵竿矮叟陳耕農勃然色變,一臉憤激之容,突又收斂了下去。

  賽鬼谷郭彬知時機不可失,遂冷笑一聲,道:「陳大俠,郭某有一事不明,要向陳大俠台前請教。」

  陳耕農立時沉聲答道:「有什麼事請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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