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殘陽俠影淚西風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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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彤面色漸又轉和,可依然十分冷漠,只見他長歎了一口氣,道:「江湖上風波險惡,處處荊棘,稍一不慎便遭滅頂殞身,不過一個人經不起磨練,便不成為其人才,所以我老人家才贊同……托你之事異常重大,你知道伏牛三傑所說的玄玄字眼是一部武功秘笈嗎?不但與我老人家有很大的關連,而且事關武林噩運,你千萬不可現出心切『玄玄」之色,亦不可說出,只須暗中留意『玄玄經』來龍去脈,一有確訊,即飛報我老人家,萬一遇上凶邪人物,問你來歷,你只說『南山北峰,有緣相見』知道嗎?」 裘飛鶚茫然地點點頭。 那常彤雙眼睜視,噴出憤怒光芒,面部肌肉扭曲,語調帶有顫抖之音,六年來他幾乎抑制不住胸頭的鬱怨,看得裘飛鶚肉顫驚心。 裘飛鶚有點失悔一時衝動,說出闖蕩江湖之事,但他—付倔強性格,話已說出,可又收不回來。 但見常彤眼中隱約現出淚光,喃喃自語道:「我又該出去了,只待恩仇了了,即是我老人家撒手塵寰之期。」 裘飛鶚如墜五裡雲霧中,猜不出一絲端倪。 常丹目光凝視了裘飛鶚一眼,道:「你一月後才可離開牧場,趁此一月有限時光,每夜來這木屋,我傳授你一點內功正宗心法,你切不可對人說我老人家授藝,否則必取汝命。」 裘飛鶚不由打了一個寒噤,低聲說道:「鶚兒遵命。」 突然,常彤喉中吐出陰沉笑聲,彌漫室內,聽來異常刺耳恐怖。 只聽他獰牙切齒道:「我不把你們個個銼骨揚灰,難消我心頭之恨。」 裘飛鶚心內有點猜出這常彤,以往必有很深的仇恨,郁藏在心,就在他欲轉身退出之際,忽見常彤神色一變,一掌向門外閃電擊出。 只聽蓬地一聲大響,那扇木門登時四分五裂,激射飛出,室內木屑塵埃彌漫震落如雨,威勢驚人。 門外起了一聲驚叫:「是我,楚文魁!」 聲未落,一條輕捷身影入室內。 常彤右掌緩緩垂下,只見來人是一五旬開外老者,劍眉虎目,三綹花白長須在胸前飄拂,一身玄衣勁裝,外加紫紅風氅,愈顯得精神奕奕,氣宇不凡。 楚文魁望著裘飛鶚,眼內閃出詫異目光,道:「飛鶚,你今天神色不對,究竟是為何?」 裘飛鶚紅著臉,正想回答「沒有什麼」,就聽常彤說道:「飛鶚,你出去,我有事與場主秘商。」 裘飛鶚低應了一聲,快步走出。 陽光耀眼,長空雁群翔嗚,牧草迎風拂浪,伸展在天邊,一望無際,馬師乘著快馬,手中長鞭叭叭連揮,長空雁群翔趕著馬群。 這一切,令裘飛鶚漠然無動於衷,憂鬱是他特有的氣質,如今,他更為憂鬱了…… 闖蕩江湖,固然得以償卻宿願,然而,常彤那些言語, 神色,舉動,使他有點迷惘,淆惑,無所適從…… 霜寒草白,一月易過,在這期間,裘飛鶚表現了無比之剛毅及恒心,常彤亦比往昔細心教導及更形嚴厲。 一日,常彤喚過裘飛鶚道:「我對你已窮盡畢生心得,但這些武功均不是我所精擅,一招一式全為剽襲而來……」 裘飛鶚幾乎驚叫出來:「什麼?剽襲來的武學,那可有什麼用?」 他簡直有點不信自己耳朵,看來,這五年夙夜不寐,孜孜以求,全付之流水了。 常彤好似看穿襲飛鶚心意,面色一沉,道:「我老人家教你的,固然是他人之學,但都系正宗內功心法,我本身武學剛猛霸道,而且陰毒異常,武林視之怪邪,你若學得非你之福,因我仇家對頭太多,若一認出手法來歷,那你卻要自陷危境,千方百計使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罹受酷刑之慘,非人所能忍受。」 只聽得裘飛鶚心驚肉跳,常彤接著又道:「所以我本身所學,一點均未傳你,實含有深意,再我們並無師徒之名,往後遇上武林高人,你可拜在其門下以期進益,只要你能將我托你之事辦到,就無負我教誨之恩了,孩子,你去打點行囊吧!牧場夥伴平日對你十分照顧,你也得去一一握別,明晨你去淮陰楚場主家中,他尚有事囑咐,離去之時,也無須來我處辭行,啟人疑竇。」 常彤說到「孩子」時,語氣突變得無比慈愛,雙眼也露出憐惜之色。 這些,是裘飛鶚從來不曾在常彤面上見過的,裘飛鶚不由一陣激動,伏在地上拜了三拜,立起哽咽著道:「鶚兒這就離開你老人家了。」 常彤微沉吟一下,由懷內取出一方錦囊,道:「這囊記憶體有銅牌一枚,不到危急時,切莫拆開,再不說出是我所授,一切只靠你臨機應變。」 說完後,只見常彤垂布閉目,不聲不語,裘飛鶚含著淚水,接過錦囊輕輕退出,掩好房門,回至自己室內。 他斜倚在榻上,腦中一片混亂,思索著一切將來臨的日子,未來是無法想像的,他懷著一顆歡愉而滲有恐懼的心情,準備適應它,海闊天空,任吾翱翔…… 他追憶著往事,幼失怙恃,為五行輪楚文魁撫養,恩深如海,五年前楚文魁在淮陰攜他來這天風牧場,隨常彤習藝,就從未離開牧場,他不禁想起場主有一子二女,與自己不相上下年歲,情投意合。追逐遊戲,尤其場主第二個女兒梅鳳,跟自己最合得來,兩頰的梨渦,笑起來是那麼迷人,童年的趣事令他意亂神迷。憂鬱,從他眼中消失了,代之而生的,是欣悅的幻笑。 半晌神定,無精打采地立了起來,收撿行囊,打成一個簡單的包袱後,正想出外去通知牧場夥伴。 驀然,呀地門被推開了,走進一個精壯漢子,裘飛鶚見是私交的馬師孟琨,笑道:「孟大哥,你來的正好,小弟有事告知。」 孟琨雙眼注視在他那包袱上,微微笑道:「是不是你要離開牧場了,歷練江湖本是好事,只可惜你年歲太輕了,你只有十四歲啊!」 裘飛鶚睜著雙眼,驚奇道:「孟大哥……你怎麼會知道?」 心想:「這孟琨,牧場中就數他精明,武功也好,是場主得力臂膀,多半場主與他說了也不一定,不然,他何以得知。」 孟琨從他眼神中,就知他在想什麼,不禁笑道:「這些事並未有人與我說過,而我早就了然胸中了,也數我最清楚,只是未料到你這麼早便要離開牧場罷了,你這身武藝是否從常彤處學得來的?」 裘飛鶚愈發將雙眼張得又圓又大,忖道:「奇怪,自己這身武功,並無在人前顯露過,而且從常彤處習藝總是深夜偷進去的,他怎麼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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