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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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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謙道:「既然如此,那麼二叔眼中為何現出仇忌之色?」 韓崇聞言不禁一愕,繼而又啞然失笑,道:「我不妨說出當年在此六韶山脈中尋獲一匣武功秘笈往事,前說無意得來,其實不然,凡事總有前因,不然我怎知六韶山中藏有前輩武林異人所留下的秘笈。 譬如說你如非志切親仇,萬里尋師,途中怎會遇上紫霄劍客南宮康侯,遑論盛百川,你防身寶刃白虹劍更從何得手,所以其中蘭因絮果,一絲都附會牽強不得。」 說著,目光凝向鄰峰一眼,嘆息一聲道:「但願這三人不致送命。」 沈謙不由一怔,目光投向黎玉珊。 黎玉珊也是茫然不解。剪水雙眸中露出希冀求解之色。 只見韓崇微笑道:「諒你二人極想知道,我當扼要說出,松蔭正好,我們且席地而坐。」 沈謙望了鄰峰一眼,道:「二叔,那三人既與二叔無冤無仇,明知他們此去必定遭遇兇險,總不能見死不救。」 韓崇搖首道:「這絕非我袖手旁觀,見死不救,說不定我去了反促其速死。」說時已坐了下去。 沈謙黎玉珊隨之坐在松蔭之下,他們心知韓崇必有一番驚心駭魄的經歷,均默默翹首企待。 只聽韓崇說出一番話來…… 韓崇早年未追隨曹敬武時,為一江湖獨行大盜,但竊富濟貧,鋤強扶弱,義風德行,稱他為俠不謂過份。 可是他對待貪官污吏,土豪劣紳,下手卻辛辣無比,這些人物府中均豢養江湖能手,難免予韓崇手下誅戮,這一來宿怨恩仇愈結愈深。 雖說韓崇獨自下手,事先也曾作過審慣安排,但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決不能做到真正乾淨俐落的地步,總有一些蛛絲馬跡留下。 因此,受害之家護院武師們與韓崇結下不解之仇,奪人衣食飯碗,無異仇比殺父,是以跟蹤韓崇,卻毆兜捕。 有幾次,韓崇身負重傷,幸為曹敬武伸手援救,得免一死。 其時,曹敬武尚未與匡九思組幫,僕僕闖蕩江湖,為求揚名立萬,韓崇感德思報,誓終身追隨,但僅暗中效力。 自曹敬武與匡九思反目脫離黑煞總壇,發現曹敬武推心壯志已是消沉,欲振乏力,頓生離去之念。 後來又經黎庸沈秉蒼二人慘遭毒手,此念越發堅定。 韓崇見曹敬武絕口不提與沈黎二人復仇之事,因循苟且,遂決意離開大別,自己倘幸獲不世機緣,則沈黎二家血仇由他自己一手承擔下來。 萬里風霜,披星戴月,時序如轉,一年易過,韓崇足跡已走遍了半個中國。 一日,晴空一碧如洗,雁唳長空,展翅南旋,正是那重陽佳節,韓崇在濟南太明湖徘徊眺賞,步入一座小亭內。 只見千佛山紅楓似火,太明湖中蘆花如雪,湖畔環植蓮荷只剩下斷梗飄蓬,柳枝凋殘,無枝搖拂。 秋風蕭瑟陣陣緊吹,不勝蕭瑟,韓崇觸景生情,泛出一絲淒涼孑然的感覺,好不似一個滋味,滿腔索然。 正要離去之際,忽見一個中年漢子愴慌奔了過來,肩頭尚滴出鮮血。 他只道這人是奔入亭內,不禁停步佇望。 那知這人竟未入亭,身形略頓,只強提一口真氣,步法突轉快,向千佛山疾奔而去。 韓崇瞧出這人功力不弱,只是負了重傷,一路奔逃,真元氣血虧耗不少,已是不支之狀。 他本武林中人,這等江湖拼殺搏擊,不敵敗逃之事正屬司空見慣,也不在意,遂跨出亭外。 抬目望去不由一怔,只見兩條黑影向這邊奔了過來,身形疾遂飄風。 所來兩人距亭十餘丈外突然緩了下來,四道目光投向地面,一面走一面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兩人走得近了,韓崇將兩人形像看得異常清晰。 這兩人均是五旬開外年歲,頷下無須,黃髮披肩,面像逼肖,似乎是一對孿生的兄弟。 唯一能區別的即是眉色一黑一白。 但聽白眉老者道:「老二,我料如何?那廝中了我一記透山乾元掌,掌力中尚夾了三顆戮魂砂,必逃不出好遠,你說我心勞力拙,終於撲空,我說那廝二十裡內必定倒地不起。」 黑眉老者冷笑道:「他就是倒地不起,亦不致於被你垂手而得,難道他不會擇一隱秘藏身之所麼?」 說時兩人已逼近亭側,白眉老者忽然朝韓崇齜牙一笑道:「尊駕可願與老朽兩人做一個見證麼?」 韓崇不由呆得一呆,愕然答道:「在下身為局外之人,怎能與二位作見證,又不知二位為了何事,何況在下正要離此。」 白眉老者微笑道:「尊駕稍安勿躁,老朽看尊駕也似武林中人,方才那廝身負重傷由此而過,尊駕為何不伸手解救?」 韓崇搖首道:「老前輩眼力委實高明,但在下雖習過幾年武功,僅恃以防身,既從未有與江湖朋友交往,亦未伸手管過半件閒事,閑雲野鶴,孑然一身,無掛無慮,何必將是非沾纏在身上。」 白眉老者不禁向黑眉老者微笑道:「當今之世,像他這樣的人真是鳳毛鱗角,極是少見。」 繼而轉注韓崇道:「尊駕為人真正難得,這個見證卻是非你不可,但人之所以為人,絕不能無所貪求,不過無道有道之分而已,老朽當有以相報。」 韓崇經驗豐富,眼力又高、眼前一雙老者不是武林異人亦是久隱江湖怪傑。 但付不出他們要自己做個見證究竟是為了什麼?卻知與方才負傷疾奔而去之人大有關係。 然而這與自己何干?何必為不相干之事捲入其內,遂堅決答道:「老前輩請另請高明吧 !在下本心境空明,何必為此沾汙一點塵垢。」 白眉老者竟如同無聞,微笑道:「凡人留戀塵世,必有所企求,尊駕性喜什麼?老朽當照尊駕之意願相酬。」 韓崇猶未作答,黑眉老者眉頭一皺,沉聲道:「老大,人家既已不願,何苦徒費唇舌。」 白眉老者哈哈大笑道:「我就是拗性難改,到老未衰,人家有所求於我,我偏不如他所願,相反我卻偏要給他。」說著手腕一動。 韓祟猛感右臂「曲池」穴被五指扣住,簡直就不知道白眉老者手從何而出,快得竟無從瞥清,不禁心神大震。 只覺五指並未著力,除了全身綿軟乏力之外,無其他血逆氣竄的感覺,心知白眉老者並無加害之心。 因此,膽氣一壯,冷笑道:「老前輩武功蓋世,足可逐鹿中原,霸尊武林,可惜用在在下身上未免不值。」 白眉老者雙眉一挑,點點頭道:「值得,值得,相求同行煩做一個見證如何?」說後,也不待韓崇應允與否,手臂一牽,韓崇身不由主地跟著疾奔了出去。 那白眉老者身法極快,韓祟雙腿疲乏酸軟,漸覺胸逼氣喘,足垂沾地曳拖而去,韓崇本心高氣傲主人,硬挺著不出聲求他步法放緩。 忽感白眉老者五指透出五股熱流,直攻脈穴,循血行疾湧玄經內腑,走丹田,過紫府,流運周天。 他不由精神一振,身輕似燕般疾馳如飛,毫無絲毫疲累之態,心中深深駭異。 只見白眉老者回面望了身後黑眉老者一眼,笑道:「這太明湖昔人詠句『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是不凡,可惜來的不是時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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