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翠巘雙星 | 上頁 下頁 |
一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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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謙轉在兀萬身後,掀開內衣佩視了一眼,大驚失色道:「老前輩是受了黑煞釘所傷,幸虧功力純厚,將劇毒逼在穴道之外,但已呈腐爛。晚輩深知此釘劇毒無比,只一絲防護不到,即蟻竄入體緩緩腐蝕終至身斃,晚輩不知毒性有無滲入老前輩體內,臟腑有否蟻噬感覺……」言未了,兀萬神色立變,沉聲問道:「什麼?少林中怎有黑煞門下?」 沈謙道:「黑煞門下無孔不入,不獨少林潛有,各大門派中均有他們潛跡,近數月此種事實,已然揭開,甚囂塵上,難道老前輩並無半點耳聞麼?」兀萬尚未答言,只覺體內宛如群蟻蠕行之感覺,心頭一凜,即道:「黑煞釘雖毒,卻奈老夫不何,你我日後再見。」說時大袖一展,如一只白鶴般沖霄騰起,斜瀉而下絕塵奔去。 沈謙茫然目注著兀萬那即將消失的身影,心內正為一種理智與感情之間的情緒而衝突著。他喃喃自語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自己是否已鑄成大錯。」 原來他在揭開兀萬背衣察看傷勢時,如乘此取兀萬性命本易如反掌,卻受兀萬坦然不疑之情深深感動,是以腦中天人交戰掠過無數次,終於不忍心下此毒手。這時見兀萬離去,不禁又生懊悔之心,倘為一念之仁,替武林留下無窮後患,則百死莫贖,永懷耿耿了。其實兀萬怎有此容人不疑之量,天下無這般湊巧之事,恰恰就遇上沈謙,更不信沈謙有此銳利的目力,一眼看出自己受了陰毒掌傷,或是極厲害的劇毒暗器,是以對沈謙去少林之行動起了疑念。在脫除長衫時手中已扣著一枚辛辣暗器,像他這種武林高人,聽風辨影警覺敏銳,只察出沈謙有些微異狀立即反手打出。 兩人俱是心中有鬼,處勢微妙,彼此都未想到發展如此平和。 兀萬也鑄了一個大錯,他追趕了塵上人深入紫竹林中理該將竹林毀去,明知少林在林中布成玄奧陣式,使他心神困惑,豈能讓少林有所憑藉,自負名望又為人喝破更不屑為之,最後待他下了決心要毀去竹林,身已陷入核心為時已遲了。此刻,沈謙不知怎的泛起一陣無名的悵惘,嘆息一聲,如飛馳往少林而去。他一到得洗心禪院之前,不禁一怔。 只見門前跪著密密壓壓一大片僧人,口中吐出梵尺經唱之聲,邋遢神丐奚子彤靜靜立在那群僧人身後。奚子彤發覺沈謙舊雨樓,聚在一處低聲道:「掌門師叔圓通禪師已坐化了,臨終之前向掌門人深深懺悔,死後化為一堆白骨,骨上嵌著藍太渾所發的九支白骨釘。」沈謙聞言不禁愴然神傷,在兩人淩空猛拚煞手時,自己已掠入林中,為防兀萬突破生門,不然或可制止藍太澤。原以為藍太澤見屬下盡數就殲,又見兀萬深入林中,兩人共進共退已慣,勢必捨棄拚搏老僧與兀萬會合,不料老僧結局真是始不及料。稍時只見了塵上人面色肅穆,合掌走了出來,目注在奚子彤沈謙臉上道:「兩位請隨老衲去達摩院內一敍。」三人先後走進達摩院禪室,沈謙即道:「圓通禪師之死,是晚輩鑄成大錯。」了塵上人道:「少俠無須介意,老衲師叔坐化之前已悟沉迷,求得真解脫,何須臭皮囊。」說此一頓,良久才微笑說道:「一切都如桫欏散人所算,竹林陣式也是桫欏散人繪就命盛施主轉交老衲擺威,更有嚴苕狂大俠周易神算委實令老衲欽佩。他算准了天外雙煞將無功而退,沈少俠攜來函中均一一指明,不然少林又將蒙一場無邊浩卻。」沈謙似不相信道:「竹林內所設的奇門陣式真有這麼奧妙無窮麼?」 了塵上人微笑道:「天外雙煞就屬兀萬才華絕世,深知生尅奇門變化,不論怎麼奇奧的陣式也不能難倒他,說不定還會弄巧成拙。故令師命老衲設下此陣,此陣破綻百出,而且四不像,兀萬一入此陣先就愜怯狐疑,舉棋不定。成見之害人不淺,就拿兀萬此事足賣證明,兀萬認定少林決不會擺設此一似驢非馬的陣式,必然是一絕奧罕有久經失傳的陣圖。經此一來,兀萬心靈上就無形承受了一種極大的威脅,心神混淆所及,自然而然地觀察上功力就大大打了一個折扣,不然奚檀樾怎可三支黑煞釘悉數全中。」沈謙欽佩其師武畢才華自是不用說,略一沉吟道:「上人請臆測兀萬身中三釘,其生死結局如何?」了塵上人搖首道:「生死結局尚難逆料,但依雙煞之能決不會致死,至少嵩山能得以風平浪靜一時,雙煞再度尋仇時當在令師等出山之後。」說此稍停頓,話鋒突轉道:「少俠詭言本門不肯了空在汴梁古吹台為人架去之事已不陘而走,老衲又密命本門弟子放出消息說他盜走『諸天佛法真詮』抄本,真本亦被一不知名的黑衣人在馮鳴霄手中搶了去,如今汴梁一帶江湖人物來往不絕,只搞得個雞犬不寧,鬼神難安了。」沈謙微微一笑,奚子彤忽立起說道:「此間事已了,老弟,你我何不立即動身前往九宮山一行?」了塵上人道:「何不稍坐一時,讓老衲備下一席素宴與兩位餞行。」 沈謙立起道:「師命難違,晚輩心領。」 沈謙、奚子彤兩人去意甚堅,了塵上人不便強留,相送出山門外目送久之才返入寺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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