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翠巘雙星 | 上頁 下頁
五一


  突然一個晃身,電欺而前,纖指已點在他「期門」穴上,只消一著力,蘇昌琪必慘斃橫屍在地。

  蘇昌琪不禁面色大變,忙道:「蕭姑娘,你這是何意?」

  蕭綺雲竟現出嫵媚的笑容,悄聲道:「蘇武師,你清晨之前,向我隨身侍婢銀兒探問了一些什麼話?照實答出,可別怨我心狠手辣。」

  蘇昌琪已忖明當前形勢對自己雖大為不利,但料蕭姑娘必不敢猝施毒手,神色大定,冷冷笑道:「蘇某一生行事問心無愧,向銀兒探問也是職責攸關,這難道有什麼不對?」

  蕭綺雲笑容一斂,道:「我先前認為你是一個鐵錚錚的漢子,如此一來令我觀感大變,向銀兒探問顯然別存用心,我豈會受你挾制。」

  蘇昌琪真個被蕭綺雲猜對了,昨晚目睹姑娘玉體,任憑一等好漢也要動心,當時心有畏忌,故退出愈想愈心疑,蕭綺雲一向心狠手辣怎會不加懲治自己即予放過。

  如非投鼠忌器,焉能如此?不禁肯定了七分。

  他為美色所動,心存邪念,借銀兒之口有所挾制,豈料蕭姑娘趁他不防,猝然點在自己「期門」穴上,遂種慘死之因。

  這時蘇昌琪冷笑道:「蕭姑娘,你若問心無愧,蘇某憑什麼挾制你?」

  蕭綺雲面上陡罩一層濃霜,目泛殺機,道:「蘇武師,你有什麼遺言沒有?」說來森厲異常。

  蘇昌琪不由打了一個寒噤,死亡之恐怖襲湧全身。

  但他仍抗聲道:「蕭姑娘,你放明白點,蘇某萬死不足惜,但姑娘點穴手法盡人皆知,恐怕姑娘也難逃殺身之禍……」

  正說之間,姑娘左手疾從羅衣之內取出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飛快刺出。

  寒光一閃,劍身洞穿蘇昌琪胸背,聲都未出,便告倒下斃命。

  蕭綺雲神色從容,將短劍收起,又取出一隻玉瓶,扭開瓶頭,在蘇昌琪屍體胸前劍口上傾灑一些黃色藥粉,收起玉瓶,香肩一振,疾逾飄風掠去。

  須臾,只見蘇昌琪屍體化為一灘黃水。

  蕭綺雲一走出花園,只見廊下、壁角盡是站立著一個個明樁,見姑娘走來,均躬身施禮。

  她纖手一擺,緩步走向大廳。

  大廳之外遠處,聚著一群公輸楚屬下好手,面色凝重。

  蕭綺雲心知公輸楚遇上重大的事,必摒開眾人,單獨處理,她疾展步法,直入大廳內。

  只見公輸楚臉色變得異常陰森暗沉,在他身前橫躺著鷹神徐拜庭,被點上了搜陰手法,目怒口張,渾身顫抖,口中呃呃出聲,硬挺著熬刑不吐。

  蕭綺雲嬌聲呼道:「義父,昨晚蘇武師只告訴女兒個中梗概,究竟為了何事,交父這般憂慮?」

  公輸楚眉頭一皺,道:「為父的事,你只知道一點,昨晚逃出豹室少年,與為父兩個對頭大有關連,怎能不使為父憂慮。」

  他繼又發出一聲冷笑,道:「這人堅決不吐出同伴來歷,為父點了搜陰逆血手法,看他能熬得住幾時?」

  蕭綺雲望了徐拜庭一眼,道:「他一句話都沒說麼?」

  公輸楚冷冷笑道:「他只說到此求裝假臂,本身姓名一概不吐,內必有詐。」

  蕭綺雲道:「義父怎知道逃出豹室的人確與藍兀二人大有關連?」

  公輸楚遂將昨晚遇兩人之事說出。

  蕭綺雲故作沉吟思索狀。

  片刻,才正色道:「不是女兒面論義父之非,義父行事一向謹慎明決果斷,這番大為失著。」

  公輸楚不禁一怔,道:「怎麼失著?」

  蕭綺雲嫣然微笑道:「逃出豹室之人定非與藍兀二人有關連,他知道交父隱居在此,藍兀二人亦必知道,早就上門了,怎會遣兩個無用之輩前來送死?

  再說,經此一來,他若尚在莊中隱藏還好,他若逃出宣揚義父之事,藍兀二人必聞風而至,豈非是欲蓋彌彰麼?」

  公輸楚面色大變,跺足道:「你說的極有理,怎麼他……」手指著徐拜庭,接道:「又為何堅不吐露出身份來歷,使為父疑慮更濃。」

  蕭綺雲道:「義父你半生埋名隱跡,外人怎知道你另有苦衷,義父將心比己,又豈知這人沒有不能說出的苦衷?」

  徐拜庭雖然痛苦萬分,但耳未失聰,聽得一清二楚,暗贊蕭綺雲真個玉雪聰明,料事如神。

  公輸楚目光發怔,半晌嘆息道:「雲兒不枉為父鍾愛,料事自比為父高明,現在怎麼處理?」

  蕭綺雲不禁笑道:「義父解開他的穴道,女兒自有法子可令他吐出。」

  公輸楚右手迅如電光石火般,俯腰點出,在徐拜庭身上疾落了數指。

  徐拜庭只覺痛苦全失,正待冷笑出言相譏。

  蕭綺雲立時扶起他,笑道:「尊駕不必懷恨於心,我那義父也是有他的苦衷,尊駕坐下歇歇吧!」

  說時,已扶著徐拜庭妥坐在一把太師椅上。

  蕭綺雲暗向徐拜庭目光示意,徐拜庭老於江湖,知這少女目光含著深意在內,不禁大為疑惑,暗道:「莫非她認得我麼?」

  只見蕭綺雲望著公輸楚嫣然笑道:「義父,你老人家能否暫避一時,容女兒勸勸他可否?」

  公輸楚點點頭道:「只以一刻為限。」身形飄然走出門外,就在門外站立著。

  這時,蕭綺雲向徐拜庭悄聲道:「沈謙已在我房中,把一切情形均已吐出,徐大俠,你聽我的話依計行事,非但你斷臂得接,亦可化干戈為玉帛。」遂附在徐拜庭耳邊悄語了一陣。

  徐拜庭怒氣消釋,不禁點了點頭,道:「姑娘美意,一切從命,但這口怨氣怎可忍下。」

  蕭綺雲忙道:「徐大俠,義父無理施刑,負咎良深,事已做錯,但請看在謙弟面上吧?」

  徐拜庭不禁一怔,暗說:「聽此女語意,分明沈少俠與她鍾情相愛。」了然自明,面上泛起笑容。

  蕭綺雲不由粉臉微生紅霞,轉身喚道:「義父!」

  公輸楚轉身邁步走入,道:「這位兄台能據實相告麼?」

  蕭綺雲道:「他已然回心轉意,如義父無加害之心,宜待之以禮。」

  公輸楚飛步趨向徐拜庭身前,長施一揖,道:「老朽另有苦衷,一時憂慮情急,以為禍在眉睫,不禁失禮兄台在前,又無理開罪在後,祈兄台見諒,倘予見責,無不承受。」

  徐拜庭憤怒漸平,抱拳答道:「事已過去,提它作甚,但兄弟在未詳告出身來歷之前,須求保證一事。」

  公輸楚不禁一愕,道:「兄台只管說出,老朽倘能力所及,無不謹尊。」

  徐拜庭點點頭道:「這樣就好,我等出身來歷,事關武林即將醞釀一場大變,莊主慎勿將昨晚之事露出,並嚴囑手下不得洩露,以免為莊主帶來一場無妄之災。」

  公輸楚見他神色莊重,知非故作驚人之詞,含笑道:「老朽尊命。」

  隨即向蕭綺雲道:「雲兒,你傳命下去,如有洩漏此事者,無論是誰,立即處死。」

  蕭綺雲領命走去。

  公輸楚拱手一讓,道:「請坐。」

  兩人依賓主之位落坐,徐拜庭遂說出姓名,被黑煞星釘斷臂,黑煞門仍不放過追殺,他潛隱在黑林中,仍被黑煞門尋至,如非沈謙救助,幾乎喪身。

  因受沈謙激勵指點,來求莊主接續義肢等經過,自然還有一部份隱瞞之處。

  公輸楚似極為驚詫,道:「黑煞星複出之事,已傳遍武林,老朽已有耳聞,但錦城公子余東藩門下為何阻截徐大俠兩位?」

  徐拜庭目中怒光暴湧,冷笑一聲道:「莊主久居西川,難道不知餘東藩就是黑煞門中坐鎮西川的分舵主麼?」

  公輸楚大為吃驚,呆得一呆,嘆息一聲道:「西川武林人物,老朽自認了若指掌,想不到還是知焉不詳,那位沈少俠是何來歷,他怎知老朽隱居在此?

  最要緊的是他為何知道天外雙煞藍太澤、兀萬姓名,藍兀二人雖曾數度涉足中原,只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從未與中原武林人物交往過,其名不彰,老朽是以疑心沈少俠系藍兀二人指點而來……」說著赧顏笑道:「不瞞徐大俠說,數十年來藍兀二人正是老朽的一塊心病。」

  鷹神徐拜庭恍然悟出公輸楚與藍兀二人有什麼過節,懼他們尋仇加害,是以公輸楚潛跡埋名不讓人知。

  稍一躊躇,答道:「沈少俠系千佛頂桫欏散人記名弟子。」

  這時蕭綺雲早已回至大廳落座,聞得心上人是桫欏散人記名的弟子,不禁喜形於色。

  公輸楚當即呵呵一聲,驚愕動容。

  徐拜庭接道:「至於沈少俠為何知道藍兀二人,那只有他自己知道,徐某無可相告。」

  公輸楚聞言,緊鎖雙眉道:「老朽一念之著,鑄成大錯,如今沈少俠不知在何處,若逃出莊外,邀請能手來此尋仇,老朽蹤跡一露,只怕藍兀二人聞風而至。」說至此處,不禁連搓雙手,憂形於色。

  蕭綺雲盈盈含笑起立,道:「義父星纏迷陣,奇奧莫測,沈少俠怎能逃出,定是潛藏其中,這樣吧,找出沈少俠之事,交與女兒與徐大俠辦,沿陣呼喚,他聞得徐大俠語聲,必寬心走出,人多不便,難免生出誤會,引起傷亡。」

  公輸楚忙道:「究竟你的心智比為父高出一籌。」說著由懷中取出一隻犀角令箭,道:「雲兒,你陪徐大俠去吧!盡撤出陣中伏樁,再從容呼喚。」

  蕭綺雲笑道:「這個不消義父吩咐,女兒知道。」

  轉身向徐拜庭道:「徐大俠,請隨我來。」

  徐拜庭不禁暗贊蕭綺雲心智超人,與公輸楚告辭之後,隨著蕭綺雲走去。

  大廳中珠光閃耀,映著公輸楚蒼白失神的面色,似是憂慮未除。

  驀地——

  一個家丁模樣的中年人,匆匆奔入大廳,稟道:「稟莊主,錦城公子率領手下十數人帶著四條獵狗,說是求見張鄉紳,氣勢洶洶,來勢不善。」

  公輸楚雙眉一剔,冷哼了一聲道:「喚張恂來見我。」

  莊丁急奔而出,須臾,領進一個穿著華麗,氣度不俗的五旬老者。

  張恂頷首急急走出。

  公輸楚目光一轉,也走出大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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