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翠巘雙星 | 上頁 下頁
四六


  沈謙不禁衝口說道:「軟求不得,只好硬來,以三人之力他心不願也是不知。」

  欒倩倩白了他一眼,笑道:「少俠哪知公輸楚的利害,其人深居簡出,外人難見,他所居室,不下於隋煬帝之迷樓。

  重欄虯櫝,互相連屬,曲屋自通,四環四回,千門萬戶,一入其中雖終日不能出,何況他善於機括之術,雖至親骨肉,亦存猜忌之心,你還未近身,便已身隱羅網。」

  沈謙愕然無語,欒倩倩又道:「話雖是這麼說,但總有法子可想,不知徐老前輩意下如何?」

  徐拜庭沉吟一刻,慨然說道:「一切遵命,只是怕連累二位。」

  忽見欒倩倩面色一變,珠光頓斂,悄聲道:「有人來啦!二位請勿走動,我去去就來。」

  微風過處,欒倩倩疾逾閃電掠去。

  二人側耳傾聽,隱隱聞得林中有步履雜遝之聲傳來。

  一會兒,數聲嗥叫騰起,便自寂然無聲。

  欒倩倩返轉,道:「看來又是黑煞星門下,沖著徐前輩而來的。」

  徐拜庭歎氣道:「黑煞門下,眼線密佈,僅就西川一地,就有八處之多,徐某也是目前得知,幸虧徐某要同二位同行,不然定遭毒手。」

  說此略略一頓後,笑道:「二位請去茅舍稍坐,待徐某稍為收拾立即起程。」

  說著當先引路。

  長林暗繞,濤聲如潮,一間茅屋孤零零置於其中,屋內燭光如豆,沈謙與欒倩倩對坐喁喁談心。

  欒倩倩孤傲自負,冷面辣手,從不對異性示以顏色,不知怎的,一見沈謙不禁情生,軟語顰笑,一反常態。

  沈謙雖是忠厚拘謹,心無邪念。

  但愛美天性,難得天涯知己,亦不覺有親近之感。

  鷹神徐拜庭由外進入,苦笑道:「徐某六個心腹之交,均遭黑煞門下戮斃,為著徐某竟連累無辜,殊感痛心,徐某一一將他們收埋,疏忽二位,請予見諒。」

  欒倩倩笑道:「徐前輩,彼此都是武林人物,不拘形蹤,請勿過於自謙。」

  徐拜庭坐在角隅,淡淡一笑道:「請問欒姑娘遠來西川,可是為著那翠玉如意?」

  欒倩倩星眸閃露奇光,道:「莫非徐前輩知道河間五雄下落?」

  徐拜庭點首道:「前五日晨光熹微時,曾瞥見河間五雄在郊外現蹤,但徐某白日見不得人,不敢追躡。

  接連數晚四出踩探,一絲音訊俱無,看來,他們處境與徐某一樣,掩飾行藏,惟恐為人所知。」

  沈謙道:「徐老前輩也志在翠玉如意嗎?」

  鷹神徐拜庭不禁一怔,苦笑道:「不瞞少俠說,徐某無日不思報得斷臂之仇,雖然徐某在江湖中薄負淺譽。

  但妄想與黑煞門為敵,無異自投虎口,翠玉如意本身並無任何價值,不過其上鐫有一項圖形,據聞系一秘穴洞徑圖。

  秘穴之內不知藏有何物,總之,是練武人夢寐難求的,如非拳掌經典,即為內家劍訣,或是助長功力之罕見靈藥,試想徐某能不心動?」

  欒倩倩道:「河間五雄是否落在居鎮嶽宅內潛跡?」

  徐拜庭搖首道:「居鎮岳此人向外聲稱封刀歸隱,不問外事,其實暗中作惡多端,壞事做盡,何況居鎮嶽行蹤不明,河間五雄決不可能與居鎮嶽有來往。」

  欒倩倩匆匆立起向沈謙說道:「少俠,我們回客店收拾衣物,晚間在此處同徐前進趕赴成都。」

  沈謙詫道:「欒姑娘,你難道放棄了尋覓翠玉如意之願?」

  欒倩倩蹙眉一筆,道:「欲速則不達,可遇而不可求,以後慢慢再說吧,本想求少俠相助,同往居鎮嶽宅中一探,既然徐老前輩這麼說,賤妾暫時死了這條心。」

  沈謙生性拘謹,不便說什麼,與欒倩倩步出徐拜庭茅舍,舊雨樓樂山而去。

  秋陽普照,雲過雁飛。

  兩人在黃葉秋風中,衣袂飄飄走入城中,分返客店。

  沈謙蟄居鬥屋,醞門不出。

  昨晚所遇祁連門下外出竟自未歸,他斜躺在榻上,目光凝望承塵,心中默育桫欏散人所授之七節武功真訣,逐一參悟。

  自己也懶得外出,飲食由店夥代送。

  有時偶動心念,凝思欒倩倩與羅凝碧兩女對自己一往深情,顰笑薄嗔,無不動人心弦,綺念縈懷。

  他那清秀的臉上,不時泛出笑容。

  天交未時,長空日落,暮色低垂,室內一片昏暗。

  沈謙沉浸在思索中,不知天色早晚。

  忽地,門上起了一聲剝啄。

  只聞戶外有一低沉嗓音道:「沈少俠在嗎?」

  沈謙如夢方醒,不禁哦了一聲,躍身離榻,一眼望見窗外天色,心疑欒倩倩這時尚不見來此相約同往黑林,一定遇事耽擱。

  口中應聲道:「誰?請進。」

  門開處,走進銀針追魂方槐。

  沈謙見方槐神色凝肅,眉目之間似含有隱憂,心中一震,尚未開口。

  方槐已自說道:「欒賢妹本應如約而來,怎奈適奉她母急函相召,不知為了什麼重要之事,已自兼程上道,趕奔華山芙蓉峰去了。

  是以欒賢妹急書一函,命在下送交預以致歉,在下也要趕赴華山,不能久留,珍重再見。」

  取出一封函書遞與沈謙手中,身形一閃,如風掠出門外而去。

  沈謙愕然愣住,欲待相問卻已不及,目光落在信函上,上書:「沈少俠親展。」

  一筆簪花格外清秀異常。

  拆去緘封,展開信箋細心展視,大意謂:「……家母風聞強仇有大舉侵襲之意,為此爭召賤妾等火速趕往相助,是以不能面致歉意……」

  其他句書明巧手妙醫公輸楚位址,屬詭變軟求,事若有成,務須與徐拜庭駕臨華山芙蓉峰相助,落款賤妾欒倩倩襝衽百拜。

  函內字跡了草幾不能辨,想是心情紊亂之故,與信封上字大不相同。

  沈謙只覺一片空白,茫然四顧了一眼,不知是什麼滋味,歎了一口氣,喚來店夥結清飯店錢後,一肩行囊,飄然離店而去。

  郊外秋景蕭瑟,黃葉飄飛,逐處均是禿枯衰凋,木落水寒,尤其是瞑雲四合之下,夥風透衣生寒,長空雁旅悲鳴,益顯得淒涼異常。

  黑林古木參天,高聳霄漢,綿亙迤邐無盡地環繞峨山,沈謙穿林而入,放足疾奔,到了徐拜庭茅居之前,只見徐拜庭已是佇立門前相候。

  徐拜庭見沈謙獨自一人前來,目光中不禁泛出驚愕之色,忙問何故?

  沈謙將欒倩倩匆匆趕回華山之事說出。

  徐拜庭嘆息一聲道:「芙蓉仙子當年長相美豔大方,風華絕代,武學又好,因此武林人物均想得她為妻。

  芙蓉仙子冷面辣手,引起不少事故,結怨太甚,強梁迭擾,不論成都之行有望無望,少俠與徐某當趕赴華山稍盡綿薄。」

  沈謙點點頭,忽想起一事,問道:「倩倩姑娘何從母姓,她父親呢?」

  徐拜庭搖道答道:「這是一個謎,芙蓉仙子諱莫如深,何況徐某,諒欒姑娘自己都不知情。」

  說此一頓,又道:「此刻徐某無法成行,相煩少俠去城中藥肆購數味易容之藥,另去衣莊買一襲披風,不知少俠能否惠允?」

  沈謙笑道:「理當代勞。」

  徐拜庭入得室內,就著燭下書寫藥味,並請沈謙在藥具鋪內購買一具假髮。

  沈謙接過藥方,電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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