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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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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武陵山脈雖不是雄稱當世,但危峰峭崖,高出雲表,幽壑勝境,瀑習泉湧,比比皆是。 南宮康侯與沈謙兩人不覺奔出十數裡左右。 突然,南宮康侯在前倏然身形一沉,止住腳步,旋身轉面。 沈謙只見他面公寒肅,與他同行起這種嚴冷顏色從未曾有過,不由心中一驚定住身形。 只見南宮康侯沉聲說道:「謙兒,我料你必是以黑煞星釘解欒倩倩危難之人,相悅鍾情,本不為怪,但你為何懷中存有黑煞星釘?」 沈謙沉吟須臾,方始鎮靜答道:「恩師,此事與徒兒有著不共戴天父仇有關,萬里迢迢,不辭艱危,投奔桫欏散人,也是為了黑煞星釘,恕徒兒此時不便說出。」 南宮康侯不禁一怔,肅顏轉笑道:「這就難怪了,你就是不說出,為師也猜出一點梗概,令尊何時被黑煞星殺害?」 沈謙聞言不禁一陣心酸,淚蘊眼眶,哽咽說道:「徒兒在稚齡時先父即遭殺害,屈指算來已有十二年了。」 南宮康侯目光發怔,面露疑容道:「這就奇怪了。」 沈謙不知他此話是何意,愣著眼望著南宮康侯。 只見南宮康侯摸出那顆細如黍米,棱芒突吐,烏光閃爍之黑煞星釘,托在掌心仔細察視了一眼,道:「這釘與他當年所用之具體而微,並無二致。只不過略為細小罷了,棱角斷痕猶新,當非令尊遺體中取出,必是新近得手無疑,謙兒,你在何時得此黑煞星釘?」 沈謙暗驚南宮康侯目光銳利,知不可隱瞞,便將在西湖小瀛洲目睹之事一一說出。 南宮康侯面容倏變。 聽完沉思良久,才歎一聲道:「黑煞星功力委實怪異卓絕,堪為一派宗師,為師二十年前與他交手拼搏一次,一日兩夜未分勝負,但他功力似乎稍勝為師一籌……」 聽到此處,沈謙不禁憂形於色。 南宮康侯見狀代暗暗難過,微笑道:「謙兒不必憂心,為師當盡力成全,說動桫欏散人將一身絕學授你,當可無妨。 黑煞星當年不知為了何事,突告消聲匿跡,據你所見,他們在最近期間必謀蠢動,為武林中帶來一場無邊浩劫。 看來,我等取得白虹劍後,即速趕往峨嵋,免得耽誤你心願,為師亦必在短短時日中儘量傳你畢生武功精奧心得。」 沈謙雙目流淚道:「弟子就此拜謝恩師成全大德。」 立時就地跪拜。 南宮康侯扶起大笑道:「為師年逾古稀,狂放玩世,平生不動真感情,不知為什麼,一見你即生出愛才之念。這也是緣法,垂暮就木之年,能得你這絕好資質人才授之衣缽,雖死無憾。」 說時,目光向外掃視了一眼,又道:「我們走!」 兩人如飛奔去。 風送穀鳴,岫雲浮飄,只見兩人身形齊入翠樹綠叢…… 移時,二女一男,亦飄閃而過。 薄暮斜陽,歸鳥繞林噪鳴之際。 南宮康侯與沈謙兩人專朝僻徑,或擇密莽叢林中奔行,往往蔽不見天日,蛇眾出沒無常,不覺來到一處幽谷之間。 沈謙略一打量,只見此處山谷遍植奇松,龍鱗如鬣,飛攫垂柯,四面橫枝而出,或倒垂斜攫,自巔垂動,飄曳囂濤,皆聳幹參天,其鳳翥龍虯翔舞糾紛之態,奇逸蒼古。 人立其中,有飄然出世之想。 遂情不自禁說道:「山靈鐘秀,雲蓋糾結,飄然物外,與世無爭。」 南宮康侯大笑道:「好個與世無爭,飄然物外,可惜我那友人正好相反。」 沈謙道:「莫非這人就住在這谷中嗎?」 南宮康侯笑道:「正是。」 突然南宮康侯面色變得異常凝重,說道:「不對,這人視此座松穀為他私地,一經闖入,他必發覺,為何尚未見他及門人出來?」 正在驚疑之間,突聞一聲陰惻惻的冷笑起自樹巔。 其聲寒冷,令人毛骨悚然。 沈謙吃了一驚,欲待張望。 忽見南宮康侯眉梢一剔,壓低聲音說道:「以不變應萬變,切勿張惶失措。」 彎腰拾起一支山藤,遞在沈謙手中又悄聲道:「魚龍七式中『掉首望月』正好派上用場為師此刻懶得出手,看來這片松林中不只一人。」 說時身形飄出兩丈。 暮色蒼茫,冷風四湧。 沈謙趕緊收斂心神。 驀感身後風聲有異,沈謙心知有人暗襲。 倏地身形一沉滑出半步,手中山藤甩旋而出,身隨藤轉,迅如電光石火般山藤撒起漫天鞭影,鋒湧生飆。 這招「掉首望月」絕招,暗含九招變化,精奧詭奇,生克變幻,堪稱曠世絕代之學。 沈謙身轉處已瞥清是一高長瘦子,一掌襲向自己而來。 那人萬萬不料沈謙有此精奇招式,猛可煞住身形,連連往後閃避。 誰知竟避它不開,藤稍猶若飛芒閃電,朵朵湧襲周身重穴,情急之下,厲嘯一聲,颼地沖霄而起。 那高長瘦子才拔起六七尺高,只聽他悶哼一聲,身形歪晃沉墜落地。 只見他肩背等處已被藤梢貫穿了五六處小孔,一臉煞白,目光殺機迸射,顯然為折在沈謙藤下而暴怒。 天黑雖然不久,但下弦月已高懸天際。 濛濛蟾輝由松翳之上透下,映在那人臉上,更顯慘白如紙,一襲碩大無比長衫直在夜風中瑟瑟飛動。 乍一睹及,直如方在墓穴中爬起僵屍一般,令人汗毛直立,骨寒脊涼。 沈謙退後一步,電閃回顧了一眼,南宮康侯已走得無影無蹤,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他壯著膽冷笑道:「在下與尊駕素昧平生,了無怨隙,為何無端出手暗襲,在下倒要問問尊駕是何原故?」 那高長瘦子似被這話問住,瞠目翻眼,良久才嘿嘿一聲怪笑,道:「今宵凡是來在這奇松穀的人,就不要想全身而退。」 沈謙見這人語氣過於狂妄,不禁心底泛起一種無比的厭惡,冷笑道:「這話是說尊駕自己呢?抑或是說在下?」 高長瘦子知自己說話過於含糊,暴喝一聲道:「自然是指你這小輩!」 沈謙為人溫順訥言,不善厥詞謾駡,氣得俊臉一紅,冷笑道:「尊駕縱有蓋世武功,在下也要盡力周旋一下,效那潑婦駡街,不是英雄行徑。」 手中山藤迅如火點出一招「怒龍點睛」,手法奇奧無比。 高長瘦子事先有防,沈謙山藤點出,即雙掌一揮一弧,「撥雲見日」翻推而出,掌生勁風,勢如排山倒海,擠兌而至。 沈謙聰慧無比,知這掌力是他畢生修為,內功深淺是隨時日俱增,非一朝一夕之功,自己所得不過是巧字神髓。 哪敢攫其鋒銳,身形奇快地左挪五尺,手中藤勢仍然未撤,藤梢一屈,斜點左肋「天溪穴」而去。 高長瘦子不由心神猛震,見沈謙招式奇奧無比,認作是身手高絕的武林後起之秀,不由掌式硬撤橫推,身形倒翻了出去。 落地後面色微變,冷冷說道:「閣下是何來歷?冷面無常梁惕掌下不死無名之輩!」 沈謙朗聲笑道:「在下武林小卒,本屬無名之輩,何勞動問,尊駕既非此奇松谷主人,趕緊遠離此地,在下勉可網開一面。」 冷面無常梁惕張嘴揚起一陣尖銳怪笑,面色變得猙獰已級。 驀地—— 谷中傳出一長聲怪嘯,蕩穀穿雲。 冷面無常梁惕聞聲面色陡然一變,雙肩猛振,身形斜躍而出,去勢如電,眨眼穿林面杳。 沈謙見冷面無常梁惕去得突然,不禁一怔,細一尋思,料被嘯聲引去,一腔緊張心情立時鬆馳了下來,長籲的一口氣。 松濤遙起天籟,回谷鳴應,月華如水,濃蔭匝地。 沈謙旋身往谷中奔去,只見穀身越來越狹,斜陡而起。 一道山泉蜿蜒流下,鳴玉崢嶸。 沈謙循坡而上,奔行一盞茶時分,面前豁然開朗。 一塊綠油油的草地放展開去。 草坪上密疏不一百數十株奇松,龍蛇盤虯,形態詭奇,皆枝柯垂揚於地。 松陰遠處,隱隱現出紅牆宅弟,奔前一瞧,只見是一座小巧玲瓏華屋,格局雖小,淡雅中帶出華麗氣息。 沈謙目光卻落在牆外,面色惶悚,原來牆外倒了十數具屍體,斷肢折腿,口角溢血,死狀厥慘。 他不由毛骨悚然,屋內黑沉沉地一絲燈光俱無。 沈謙心中暗暗忖道:「恩師他老人家不知到何處去了?這所屋宇必是所尋的負有神偷之名的那位老前輩……」 忽聽距身左近不遠窗內,傳出南宮康侯語聲道:「謙兒嗎?快進來!」 沈謙聞聲拔身而起,越過牆身,改為「飛鷹蕩林」身法,掠過屋面,沉身落下。 四外一瞧,只見是一座格式四合房屋,院子置在空中,燈光一閃,南宮康侯再度出聲呼喚。 沈謙應了一聲,推門而入,卻見南宮康侯側身坐在榻上,兩手不停地在榻上躺著一人身上推宮過穴。 那人清臒蒼老,似忍不住痛苦之狀,面部肌肉不時扭曲,極勉強地望了沈謙一眼,吐出微弱聲音道:「是令徒嗎?果然超軼出塵。」 南宮康侯道:「這位是摘星手盛百川老前輩,現在暫免施禮,待盛老前輩傷癒後再行請教吧!」 盛百川苦笑道:「小弟本應斃命,有你這種內功高手當能起死回生,但需耗卻你本命真元,非十二時辰不可。 然而小弟料知他們天明之前必捲土重來,你又不能半途而廢,令徒未必能應付如此艱巨,何況眾寡懸殊,南宮兄,你們走吧,免多賠上兩條性命。」 南宮康侯冷哼一聲,道:「你還不知道我這老不死的性情嗎?我若袖手不管,任你說得唇幹舌焦,也是徒然。 我若自動伸手,你就百般阻撓也不能挽回,老偷兒你放心。」 說時,伸指飛點在盛百川睡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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