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武陵樵子 > 灞橋風雪飛滿天 | 上頁 下頁
四一


  長孫驥不禁氣往上撞,手中雙箸重重往桌上一放「啪——」地一聲大響,湯汁濺飛四射,怒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儘自嘮叨則甚?真是豈有此理」

  那面目可憎的老者被湯汁濺射得滿面都是,聞言不禁獰聲喝道:「好哇,你這小娃,給你臉不要臉,江湖上你問問看,我老人家幾曾對人如此好顏色?嘿……你還敢張牙舞爪頂撞我老人家?休看你身背長劍,會兩下子,在我老人家眼前可不稀罕。」

  樓上頓時鴉雀無聲,眾食客齊皆投目驚視,膽小的逡巡溜下樓去。

  長孫驥哼了一聲,沉下臉來道:「誰又稀罕你?我從未見過你如此無恥的人。」說罷拂袖立起,欲待離去。

  那老者忽然舌綻春雷般大喝一聲:「站住!」說時手一揚,迅快地向長孫驥肩上抓來。

  長孫驥本能的向左一閃,堪堪脫除銳利指風之外,劍眉一掀,大怒道:「你這老頭真是惹厭,再要如此,莫怪我要不客氣了?」

  老者充耳不聞,哈哈一聲大笑,兩手一前一後如飛而至,抓向部位不離那「月魄劍」。

  長孫驥不禁大吃一驚!自己曲意忍氣,即是為著「月魄劍」心虛所致,此刻,這面目可憎的老者三次出手,都是意在此劍,大概他是有意而來,怎麼消息竟傳播得如此快?又怎麼知道自己僥倖獲取?這是一個難以理解的謎。按說「三陰秀才」等人倘急於尋覓「月魄劍」的下落,也不至於要如此張揚。

  他一面忖想著,一面身形左右連連挪移閃避,酒樓地方逼仄,放不開手腳,他急於脫身,雙眼向外擺射。

  老者似乎看出他心意,陰詭地一笑道:「我老人家就是看中你身後長劍而來,若不令我老人家開開眼界,豈能容你溜走?」說著又是手出如風地抓到。

  長孫驥知這時是不易脫身了,聞言不由氣憤填膺,心中暗忖:「今日若不叫你吃吃苦頭,你還不知道少爺厲害?」想著,老者雙手跟著即將抓向他的肩頭。

  長孫驥冷笑一聲,兩足一滑,竟錯開了老者迎面雙手,驀地三指拿張,直往老者未及撤回的左腕脈門扣去。

  這老者三、四次均讓長孫驥閃閃開去,不由暗暗詫奇還只以為這少年人僅恃靈巧身法,並無甚麼真才實學;但此刻一見三指欺風追電地向脈門扣來,一時分辨不出他用甚麼手法?卻知道了這少年厲害,不是易與之輩,嚇得左腕飛快地往回一抽,雖然如此,腕脈仍被指風掃著一點,只覺一陣微麻……

  驚魂之下,老者不由退後一步,雙肩激動,一陣亂軒,長孫驥正待奚落那老者數句……

  突聞一個似曾熟稔的聲音道:「藍全,你膽量真不小,竟然在銅官城中攪起是非來了?」

  長孫驥抬目一瞧,不知何時「淩霄書生」鄂逸雲面寒似水,望著那面目可憎老者。

  「霓裳玉女」鄂逸蘭,則妙目凝視著自己,一張欺霜壓雪的粉臉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長孫驥不禁面上一熱,忙將視線移在這名叫藍全的老者身上。

  但見藍全面色微微一變,冷笑道:「鄂莊主,你也太以恃勢淩人了,藍某又未侵犯貴莊手下,你又何必多管閒事?」

  鄂逸雲立時朗聲大笑,良久笑完,面色倏又一沉說道:「就是看在你未犯鄂某禁例,不然還有這麼客氣,早斷去一手一腳了……不過,你說話如此無禮,該囚禁三天,以示薄懲。」

  說著,氣度安詳地緩緩走前。因為樓口被他兄妹堵住,食客們欲走無路,只好擠在臨窗的樓角。

  此刻鄂逸雲雖然似若無其事般,一步一步向藍全身前走去,但藍全卻面部肌肉扭曲,緊張無比,兩手微張蓄勢迎襲。

  一片死寂,鄂逸雲每一個腳步帶出微音,無不令人心絃猛張……

  突然,食客中忽傳出一聲冷笑道:「好一幕雙簧的趣劇,想人家身後那一支長劍,也犯不著用上如此狡詐心機呀。」

  長孫驥聞言心中一動,投目在食客中,尋出那發話的人,只見是一器宇軒昂,朗目玉面,二十四、五年歲的武生公子。

  他聽出話中有話,急忙眼望了鄂逸雲、藍全一眼,果然他們均現愕然之容,這驚愕之色雖如閃電一瞥而逝,但他卻瞧得極為清楚,心中立時恍然,心想:「這時不趁著他們僵著時離去,再要走可來不及了。」

  心念一動,嗖地穿窗而出,雙足急踹,宛如大鵬展翅般,掠越城垣,望那漁火明滅的江岸上落去,耳旁猶耳望江居酒樓中食客驚呼聲……

  長孫驥一落足江岸,即施展上乘輕功,拔足狂奔,循著江岸向金陵方向馳去。

  他不敢在官道上疾走,他此時已猜到「淩霄書生」鄂逸雲兄妹,在皖境有著極大的勢力,深恐為其眼線發覺,遂取道傍官道不遠的山陵中疾走。

  天邊已現出下弦月,散發寒澈而又迷濛的光輝,疏星舉掛天際,也是一樣迷濛,閃爍……

  長孫驥足不擇徑,只在榛莽密林中疾奔,夜風甚勁,一襲長衫被荊棘勾破了十數處。

  他一面疾奔著,心中不住地在想:「無怪人稱江湖途中,飛波險巇,果然一點不錯……那「淩霄書生」鄂逸雲,在武林中既有偌大的名望,竟用出如此陰譎狡詐的手段?真是匪夷所思的事……」

  既而轉念道:「這也難怪他,以他這份聲譽,怎好意思向自己硬行劫奪,傳揚出去,豈不是貽人笑柄?不然白日在官道中,以駝背老者那份身手,向自己奪劍如同探囊取物……」

  「無論「淩霄書生」鄂逸雲,動機是好是歹,使出這般卑鄙手腕,均有失大丈夫英雄行徑。」

  隨即發出一聲下意識的頓笑,自語道:「若不是那武生公子一言提醒,幾乎著了他的道兒。」

  遂又擔心武生公子安危,若是「淩霄書生」鄂逸雲氣量狹仄,惱羞成怒,那就不堪設想……

  他心中惴惴不安,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眼中隱隱現出武生公子被鄂逸雲酷刑的拷打慘狀;但這又有何法可想,憂慮之念縈轉於懷,良久才息。

  他腦中又倏浮「霓裳玉女」鄂逸蘭俏麗的臉龐,忖道:「她為甚麼竟如此肖似燕玲?真如一母孿生,舉動、說話、面貌、身材,無一不像,天下竟有此奇事?」他不由想念柔媚刻骨的燕玲。

  天河雲淡星稀,夜風俊寒,林中昏茫蕭索,胸中又說不出離愁惆悵……

  月上中天之際,他不知奔出多少裡,身上微微帶汗,不由放緩腳步,慢慢走著。

  正走之際,右側林中忽「唰!」地一響,昏茫月色中,只見一長條黑影迎面飛竄而來,來勢絕快,那黑影眼看就要撲到身上,突又一頓,急往左側飛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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