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度廬 > 洛陽豪客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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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琴「吧」地跳上了馬,手抖絲韁,就向著前面跑著的騰雲虎,箭似的追出村去了,由東轉南再轉向東。騰雲虎也不愧他這外號,腳下真快,狼狽而逃,馬仿佛都追不上他。小琴急急催著胭脂馬,劍影映月光,閃閃地動,汗巾被風吹,獵獵地響,霎時間就追到了伏牛崗一這地方已離她家的墳地不遠了,地曠月更明,只見騰雲虎爬過了土崗。蘇小琴剛追趕到,卻見忽有一人迎面躍來,拿刀將她的馬截住了,說:「蘇姑娘,你可不要這樣斬盡殺絕!」 小琴借著月光一看,她就更生氣了,原來這人正是那個陳文悌,她就說:「好,好,敢則你們幫著騰雲虎來了?」 拿劍向馬下就砍,陳文悌以刀迎了兩合,便抵擋不住,返身隨騰雲虎一齊逃上山坡,小琴緊跟著就鞭馬追上來了。這本是一座土山,土裡淨是沙子,陳文悌一躲小琴的劍,因腳下又滑,咕嚕嚕地就連刀滾下了山坡。小琴的馬在坡上也站不穩,馬蹄也直往後退,她就跳下馬來,雙足飛躍,一劍挾風,去尋那陳文悌,又去追那騰雲虎,她這匹馬已自動地跳下山坡去了。小琴四下張望,正在尋找,正在怒氣衝衝不能消散,卻忽聽有人在那邊叫著:「蘇小姐!」 聲音很溫和,也有點耳熟,原來是那文質彬彬的楚江涯,穿著長衫,掖著衣襟,挽著袖子,手裡也拿著一口寶劍,就自山坡前一步一步地走來了。小琴看見是他,就不由更氣哼哼地喘;用寶劍指著他,說:「楚江涯!你現在還有什麼說的?你不是騰雲虎的一夥?你們為什麼今夜也幫助他來作賊?」 楚江涯說:「我並沒有冒然就到你府上去呀?我倒是因為曉得騰雲虎今夜必來,我倒是怕他使出太毒辣的手段,所以我和陳文悌來,名為説明,其實倒是監視著他!」 小琴連連啐著說:「呸!呸!呸呸呸!」 因為楚江涯走得離著她太近了,所以被她啐了滿滿的一臉唾沫,她又拿劍猛砍。楚江涯就向下連退幾步,一邊用袖子擦臉,同時他可也真生了氣,就說:「蘇小姐!你這也太不對了!」 用手向下一指已經逃在這山坡下的騰雲虎,高聲說:「他現在已受了傷,你不應當再追他了!因為他並沒有太欺負過你們,你們的老太爺跟他們全是朋友,全在江湖曾相識,不應當絲毫不顧情面!」 蘇小琴拿劍又跳過來說:「還講什麼情面?那裡有過情面?你是見他不行啦,你護著他,你才說這話,他要是行,你還得幫助他來欺負我呢?說什麼我也不聽,反正你們都是賊,我都得叫你們死!」 拿劍又砍,楚江涯可就展劍相迎,同時說:「姑娘!你長得比牡丹花還美麗,為什麼厲害得竟象老虎?」 小琴又說:「呸!呸!騰雲虎才是老虎,你卻是一條狗,我是打虎將,我是殺狗的人!」 寶劍力透中鋒,向對方前胸猛刺,楚江涯巧妙地用劍去撥,冷笑著說:「你可別罵人!你打聽打聽去,我淩霄劍客楚江涯,也是一個有名的人物,在城裡你侮辱得我就夠了,來在此,你竟還敢惡語傷人?你小小的姑娘,學點武藝,也太驕傲了!」 隨說著,隨轉守為攻,聳身躍起,劍作右反舞,去挑小琴的汗巾,小琴執劍橫迎,身成斜勢。又喊一聲:「你比魯家五虎都壞!」 纖足隨喊聲而騰起,劍如疾風掃葉,隨月光又擊楚江涯。楚江涯微微一笑,說:「我真不願對你這樣的美麗姑娘不客氣,可是……」 移步換形,展劍削來,說:「制一制你的驕氣,為叫你以後作個安嫻的小姐,我可就不能再客氣了!」 不料,小琴劍如毒蛇撲來,亦刺亦剁,又似切瓜斷藤,步步加緊。楚江涯連半句話也不敢再說了,專心運劍,上遮下攔,先是招架,繼又進逼,小琴卻那肯稍讓?雙劍相持多時之後,楚江涯就深深欽佩小琴姑娘的武藝,覺得錯非是他,恐怕誰也抵她不過,同時于月光之下,看見小琴身穿著半長不短的扮紅綢衣,很是緊瘦,顯得更是伶俐苗條,下身是白綢的長褲,更下面的小鞋是如兩個尖小的紅點,轉移聳越,輕快無比,而她腰間系的白綢汗巾,先是掖得很緊,這時有點鬆散了,隨著她的身軀,寶劍撩起來的風,飄飄地吹起,越發如仙女所曳的巾帶,她本來穿是白晝所著的那身衣飾,但於此星月光輝之下,更顯得嬌美。因此楚江涯不由得神馳意動,而劍法也顯得緩弛了,反讓小琴姑娘一劍一劍地進逼,他只是往後退著招架。 這時在那邊受了傷的騰雲虎。他不過只被劍削掉了兩個手指頭——是左手,右手還能拿得動刀,他甩了甩血,忍了半天痛,本想:陳文悌不說,楚江涯准能夠不費力就替他報了仇,可是看了半天,只見楚江涯虛為招架,一點也不使力,簡直不是比武打架,是他娘的吊膀子,調情了。騰雲虎就不由得更是大怒,把刀放在左腋下夾著,右手探向鏢囊中掏出了一隻鏢,向前奔了幾步,相離著那二人約十步之遠,他就大罵道:「姓楚的,你別吊膀子物閃後點吧!」 說時「颼」的一鏢向著小琴打去,倒沒打著小琴,楚江涯卻幾乎受了傷。楚江涯就大聲說:「不可用暗器!」 小琴說:「你們隨便用什麼,我都不怕!」 她的劍又倏然從楚江涯的頭上擊下,楚江涯振奮起精神來,以劍反舞去迎。小琴急抽劍避鋒,但楚江涯這時真不客氣了,突又以劍下撩,其時極快,其力極猛,小琴不由有點慌張,劍法也亂了。剛才滾下山坡的陳文悌這時又爬了上來舞刀助殺,騰雲虎也單臂撮刀,過來拚命,於是三雄將一個孤弱的小琴圍困在垓中,刀劈劍戳。小琴雖奮力前遮後擋,但究竟力微了,心既紊亂,劍法也便不能隨手使用,此時月隱雲中,星含愁態,風更吹得猛烈,小琴不由「哎呀」驚呼起來。 她真急了,所以不禁喊了出來,並罵著說:「你們算什麼人呢?仗著人多!」 楚江涯也向他的朋友說:「你們閃開!」 但這時話說出來也沒人顧得聽,各人手中的兵刃都一點也不敢緩,白刃交擊,越殺相離越近。小琴雖愈力弱,可是更不服氣,將劍揮的更緊,忽然有一身著黑衣的人跳上了土坡,此人用白手巾罩著頭,手持一柄尺許長的短刀,行走極快,來勢極猛,撲上來就把騰雲虎給戮倒,楚江涯大驚,趕緊問:「你是誰?」 這人一句話也不答,短刀如飛,直取楚江涯,楚江涯趕緊舍了小琴,去抵這人,長劍短刀相拚在一起,惡戰了十余合,楚江涯就覺出這人雖然使用的是短刀,而施展的卻是精熟的劍法,自己實在敵不過,於是就往坡下跑了去了,這黑衣人便向下緊追。在一閃之間,小琴一面與陳文悌交鋒,一面向此人注目看了一下,月光雖微,但這個人的臉兒她尚能模糊地識出,她不由又「哎呀」了一聲,這她倒不是急的,而是真真驚訝了,她無心再與陳文悌爭鬥,她就將劍虛晃一下,飛躍下坡,向著那兩條人影去追。 那兩條人影還抖動著長短不齊的兩道寒光,是且殺且走,並且那黑衣奇人武藝高強,楚江涯反顯得難於駕禦,只是不住向東奔去,黑衣人往前去追,蘇小琴也往前緊迫,直追到洛水的河濱,只見柳煙迷漫,月光慘黯,東風習習,河水低吟,小琴來到了這裡卻已什麼都看不見了,不知那兩人是打到那裡去了,還是已一同滾到河裡去了。小琴就提劍佇立在河邊柳下,驚疑了一會九,惆悵了一會兒,又喘息了一會兒,腦中回憶剛才看見的那人的臉膛兒,不由又「哎呀。了一聲,心裡當時就全都明白了,可是立時就堵在胸頭一口氣,這真比什麼都氣。她忍受不住,一咬牙,回身就急急地走,走了許多時,連那土坡,都找不著了,卻遇見了孟廣等人那幾匹馬,她那匹胭脂馬也被這幾個人牽住了。這幾個人,尤其是耿四,大聲喊問著說:「姑娘!怎麼樣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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