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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晚上在地下機關裡盛排筵席,大哥的部眾紛紛敬酒,宗流想起外間那幾百個行屍,正在冷風澈骨裡裸著身子幹苦工,便食不下嚥。

  第二天,大哥又同宗流來到機關,今天地下室裡設了一張公案,似乎有事要舉行一般,一會大哥升了座,他著宗流坐在案旁。

  便見有幾個漢子押著兩個人進來,都鎖上了手足。那兩人一見大哥便跪下。

  宗流聽大哥審訊,知道那兩人就是大哥最親信的手下,一個管著地窖,一個守衛閣下,前晚那個一號囚室的監督犯了死罪,關在地窖裡,掌地窖的一時徇情,沒有把他鎖上,因此給他開了地窖的鐵門逃出。

  那守衛睡閣的也因偶然腹瀉,走到閣外去大解,不料給刺客摸著暗鍵,把通到閣上去的秘門弄開了。到現在才查個清楚,所以拿到大哥面前審問。

  大哥訊問過後,面色一沉,回頭向左右親隨喝道:「拿我的血滴子來!」

  看這情形是要立即處刑了。那兩個待決之囚,一聽到血滴子三字,驚至面無人色,不斷向大哥叩頭,額頭也叩裂了,宗流看到眼前慘狀,心裡有些不忍。

  他雖然面貌古怪,卻是心地善良,否則他後來也不會把王春明在病危裡救活。

  當下他站起來對大哥說道:「這兩人雖然罪有應得,但小弟剛和大哥結盟,未過三天,不想開刀。請大哥暫饒過他們,算是給小弟一點薄面!」

  大哥聽了,想了一下,便點頭答道:「賢弟說得也有理,且把他們關起來,改日再行治罪。」

  宗流更順水推舟,做個人情,又說道:「不如給他兩人一個機會。將功贖罪,且看能否努力幹去,報答大哥不殺之德。」

  大哥又點點頭,向隨從道:「拿獄裡的職掌冊子來。」

  一會,手下遞上一本簿子,大哥翻檢一下,便向那跪著的兩人厲聲說道:「現把你兩人頭顱寄下,派往看守八號地道和水牢,每天當值八個時辰,倘有疏虞,便將你們轉到鬼倉去!」

  所謂鬼倉,便是黑獄裡對囚禁行屍監牢的稱呼。那兩人立刻叩了幾個頭,又向宗流注視了兩眼,像是從枉死城放出一般,由幾個漢子將他們押走。

  這樣又過了半月,宗流雖然食宿都非常舒適,大哥對他也十分客氣,每日裡無非跟著大哥四處巡視,沒什麼事要他幹的。

  可是他卻如坐針氈,心裡只是惦念著自己失去的財物,又不敢多問。

  一天,大哥似乎要到甘珠寺去,早上吃了飯,著從人往備好羊皮筏,又吩咐宗流在閣裡等他回來,叮囑不可到外間走動,說了便走出地下機關。

  宗流聽到外間轤轆骨骨的響,知道放下了吊橋,大哥已出圍城子去了。

  他躺在閣上沉思,這樣未知要守候至何年何月,如果要自己跟大哥去幹這慘無人道的勾當,就是將來榮華富貴,他不稀罕,何況每天聽著鎖鏈聲音,看到圍城裡面種種陰沉的景像,再住多些時,神經會抵受不住。

  他一雙眼不斷地向壁間遊移,想了一會,便起來摩著壁上,記憶著當晚大哥啟開暗櫃那處部位,輕輕用勁四邊熨去。

  忽然觸到一處,有些兒陷下,他更用力一捺,果然露出一個小穴,伸指向裡一揣,原來有一枚鎖匙。

  他拿燭子一照,小穴旁邊有一匙孔。他連忙拿鎖鑰放進小孔一轉,的嗒一聲,兩扇櫃門打開,珠光寶氣,射到眼前。

  宗流先把自己那一袋子金寶拿出,打開檢視,果然原封未動。

  他心裡便道:「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就是大哥知道,我一些也沒拿去他的珠寶,諒不會奈何我的。」

  他把喑門關上,稍一結束,攜回隨身兵器行囊,便想上樓。

  他忽然停步自言自語的道:「使不得,大哥手下眾多,我怎樣踏得出圍城子?」眉頭一皺,有了主意,便走下石級。

  原來大哥居住那座樓房,是能夠俯瞰全個圍城子的,有一秘道通到地下機關;另有一扇暗門直達外間,宗流往常隨大哥出入,知道那暗門每一啟開,地下機關就有鈴聲響起。

  他本想守候到夜裡才出走的,但又恐大哥回來,只有冒險從暗門走出。

  那知出入暗門才幾步,地面忽然裂開一個地穴,宗流冷不防向下便墜,幸他足下輕功超卓,一貼著土壁便滑起,那扇門還沒來得及關上,他已縱出半個身子,手裡輕輕一按飛出陷阱邊沿,全身已竄出。

  他正想向大門逃出,立刻聽到空間有人喊道:「二爺,那裡去!」

  宗流四望不見有人,又舉步奔前,驟覺眼前一簇東西射來,颼颼連聲,十幾根弩箭一排地插在他面前,像籬竹一般擋著。

  跟著又有聲喊道:「二爺說明了才好走,再前便有危險了!」

  宗流還是看不見人。他把心一橫,猛的從背後取出他來時帶著的那柄鐵傘子,把鐵骨子張開,展起八步趕蟬絕技,向前滑縱。

  那時圍城上鈴聲大起,矢石四邊投射,都向他身上射來。

  他舞動鐵傘子,把矢石紛紛擋開,如擋雨箭,足下不停地一滑一縱,像燕子掠地,一瞥即過。

  一時城牆上都彈起了鐵網,把牆頂掩蔽了,使他無法扒上。

  他跟著城牆走了一會,見沒法緣得上這七八丈高垣,正在心急,忽見近城牆處有兩個石拱門,像是隧道出口,可以躲避一時,他一閃身便站到拱門下,向裡一望,石拱下有兩扇鐵門,關得很緊。

  於是把鐵傘放回背後,施出掌力來向鐵門推去,聽到瀝一聲,門裡的鐵閂曲了,露出一隙。

  他再運掌連劈幾下,那鐵閂斷門了,推門便進。

  那裡有石級通到下面,微微看出是個水牢。

  這時宗流恐怕有人追來,只有沿級走下,但自己不諳水性,水牢中又沒些浮水東西,面前一片漆黑,心裡念道:「這番怕逃不出了。」

  就這當兒,牢頂突然露出一穴,有人輕輕的道:「呼和爺,你想離開這裡嗎?」

  宗流嚇的一跳,那人只露出面目,看不出是誰。便問道:「你是誰?」

  那人應道:「二爺,我就是你救回性命的人,請不用遲疑,現在我把羊皮小泡子放下,你向前浮去,便會看到一度水閘。

  「我本來可以攪起水閘來放你出去的,但怕將來總爺加罪,不如由二爺自己去尋開,免小人受罪。出了水閘;便是湖上了。」

  說罷,撲通一聲投下了一個水泡來,那暗門瞬已複合了。

  宗流縱身水裡,抓著羊皮水泡,一路浮前,果然有一石拱的水閘,有鐵枝隔著。

  他雙手雙足繞在鐵枝上,出力撐開,僅可容身,便立刻浮著水泡穿過。

  泅了不久,已看到光線,漸漸見到湖水,心花怒放,那出口原來是個大渠道,直通到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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