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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他四下裡踏勘找尋,終於他聽到了搏擊的音浪,循聲趕去,見他師傅黃面怪客正和一個番僧鬥著,他們兩人所鬥之處是一幅危崖,下臨千仞,一邊是雕刻無數石佛的岩洞。

  兩個人在洞前決生死,看得他驚心動魄。

  那些岩頂沙礫給拳風掃到,紛紛墜地,就是匿伏在岩穴裡的蝙蝠,也給拳風逼到不能不飛出來,但一張翼出洞,便立刻給拳風撮落地上,春明才曉到這兩個人的內功都已登峰造極,自己本待要上前相助一臂,可是自料不是那番僧的敵手,因此只得撫劍站在一旁,屏息靜看。

  番僧鬥了半個時辰,拳勢愈來愈緊,看看就要施出險招來。

  只見他把橋手一沉,招開了宗流的「五形掌」,退身一變施出一手「羅漢功」來,出手便是「韋駝獻杵」,沖向宗流腦前,宗流見來勢兇狠,連忙用「胸前交手」消解過去。

  番僧跟著是「二郎擔山」,一彎腰子,右肩斜出,橫著右肘向上一撩,暗裡隱著一記「圯橋進履」,直攫宗流的下頷,出手快如閃電。

  宗流這時用醉八仙中的一記「穿心肘」攔截。

  這一記穿心肘,在太極派陳家溝的本門手法裡是最出名的,口訣裡所謂:「截進遮攔穿心肘,迎風接步紅炮錘」。

  一刹間那番僧的來勢被消,宗流跟著運起「炮錘」擊過去,番僧也穩打穩紮,還來一勢「合手舉鼎」。

  他本身是藏派拳技高手,可說得輕靈敏捷,身手變化,處處沒有破綻露出。

  宗流知道一時不易勝他,心裡一急,立刻展開鐵隱禪師傳給他的絕技「柔門十八雙推掌」來,腳步配著「八步趕蟬」的姿勢,但見竄走迅速,左右閃取,那十八式是拳掌並用,連消帶打,共有二百多式姿勢,施出時走動也不像太極派的遲緩,卻是連綿接續,勁力不斷。

  番僧給他逼得步步後退,凶性陡起,一發狠勁,把「鷹爪十路連環拳」接戰起來,順勢貼走,施出「殺腰掌」,「摔角拳」,「刁手撩陰」,「護肘插掌」,「上下纏手」。

  宗流不敢大意,沉著應戰。突然番僧變了一勢「仙人換形」,一翻便到,「貼身靠打」,竟和宗流纏上身來。

  宗流忙把「朝陽手」上截,想借式分開,已來不及。

  兩人一經纏上之後,臂絞著臂,互相鬥起內外功夫來。

  論氣力是宗流不及番僧,他只憑著多年來練就的內勁來抵擋,這樣也是僅可支持。

  王春明站在石岩背後偷看,眼看師傅漸漸給番僧壓下去,他的橋手也一路路彎起來,分明是支撐得十分吃力。

  春明不暇思索,一拉寶劍,鷹隼般沖上前,手起劍落,向番僧肩頭便劈!只聽到蔔一聲,猶如劈到木頭上一般,他連忙翻手想趁勢再戳一下。

  不料那口劍拉起來動也不動,定睛看時,原來那番僧的肩膊上,登時突起了一團筋肉,那肌肉有拳頭大小,中間深陷著劍鋒,把劍夾得緊緊地,無論使出多大氣力也脫不開。

  春明這才駭得變色,便聽到他的師傅喝道:「春明,快走開!不要加進來。」春明稍一遲疑,只得松了手。

  說時遲,他那口陷在番僧臂膊上的劍,突然彈起來,劍尖翻轉,竟向春明身上飛來。

  這令到他驚愕萬分,一時手裡又沒有武器可以抵擋,急卒間只有向後急退,那劍還是直飛過來,春明用手接既不是,避也避不及,忽地本能地把口一張,一度丹田氣噴出來。

  讀者應會記得,他剛在綿嶺赤眉老道那裡學習了丹田吐納,朝朝到嶺上吹鐵鉈,已有兩年功夫,但他卻不知自己練了一般丹田內勁。

  這時丹田氣噴出,那劍叮噹一聲便跌下地去。

  春明一俯身拾起來,看面前師傅已是處在劣勢,剛巧他們兩人扭著走馬燈的轉,春明看准那番僧朝著自己時,立刻鼓動了丹田氣力,一連幾口氣向番僧面上吹去。

  一刹間勁風直射,番僧料不到那小子那麼厲害,雙目給他吹得一連幾眨,張不過來。

  宗流已乘這當兒,甩出一隻手來,「青龍探爪」,令到番僧不得不脫開閃避來,於是兩個人又分開來。

  他們這次的決生死是沒有兩存的,不是黃面怪客死,就是明和番僧亡。

  所以分開不久,兩人連隨又合上了手。

  這番宗流使出絕技「雙推掌」,番僧也施出「雁翅掌」來,左右一伸一攏,四掌即時搭著,大家都不敢先分開,因為誰個先抽開便會吃到眼前虧,任誰一縮手那一刹兒,對方便會隨勢推過來,回手招架便來不及了。

  這樣的掌搭著掌,底下四足落地生根,兩人運出平生內勁,只見他們站著的泥土,漸漸低塌下去,四足站處已陷進了一寸多,印上了四個足印的陷洞,可見他們的內功多麼犀利。

  春明仍然站在石洞前,忽然斷崖沙沙的響,沙石紛落,春明眼看到的是師傅和番僧站著的一幅危崖,即時裂開一條地縫,漸漸擴展,耳畔聽到崖下沙石滾落的聲音,愈來愈響。

  他不由得喊道:「師傅,崖要陷落了,快些跳開!」

  說還未了,霎時間天崩地裂一般,那一幅斷崖已全部裂開,倒塌下去。

  一時塵土蔽天,連兩人的影子也模糊了,谷下雷鳴一般,連帶崖下的大小石塊,一齊沖到深谷去,下面壁立千丈,山邊叢樹,也給滾得折斷,穀底沖起一陣塵頭,四圍山谷回聲隱隱聽到不斷的雷響。

  春明躍到裂開的崖邊,望下去時,泥土已變成一個小丘,久久都望不到兩人的影子,料想凶多吉少。

  他連竄帶奔,一直趕下山谷,尋到剛才石崖崩塌下來的所在,只見一堆泥土,石塊滾得滿坑滿谷,但師傅和那番僧的屍骸,卻找不到,連衣履也尋不出一些,他呆站了半晌,只有走出穀去。

  王春明在天水鎮的一家客寓,住了兩天,每日他都走到麥積山上,徇循了大半天,才回客寓去。

  這天他賃了一匹驢,帶著行囊,無精打彩,想返回山西五台去。

  走了一程,聽到後面蹄聲隨後趕來,漸走漸近,他才回頭一看,不覺大吃一驚,這個賣藥郎中,不是師傅是誰?難道白日裡見鬼!

  正在驚疑,耳邊已聽到熟落的口音:「春明,是我來了,我沒有死呢。」

  春明立刻下馬叩在道旁,黃面怪客把他扶起,兩人一路並轡前行。

  宗流在道上告訴春明,他這次能夠報卻大仇,全憑那面斷崖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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