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蹄風 > 遊俠英雄傳 | 上頁 下頁


  這時店裡人都注視著,其中一個年紀後生的問旁邊的人道:「老哥,你看剛才的不是崇明二公子嗎,怎的這晚才出城,又是行色匆匆的?」

  那人點了點頭,回道:「正是他呢,五台王家,哪個不曉得,我看又是哪處忘八東西惹了他的氣,趕著前去算賬呢。」

  旁邊桌上另一個漢子,喝上了幾口,聽見兩人說話,便張大了眼睛問掌櫃的道:「老闆,這兩位老哥說的崇明二公子,是不是太極手王家後人,他父親是鼎鼎大名的雲中劍呢?」

  掌櫃的似乎怪他見識小,白了他一眼才答道:「你老兄既然知道,還問我幹嗎?要是本地土人,誰個不識他們兩兄弟。」

  店小二站在旁邊沉不住氣,便插進一把口來,對那漢子道:「客人,你怕是初到吧,說起王家兄弟來,就是一天也說不了。自從雲中劍王老爺死後,他們兄弟行俠仗義,遠近結交,把一副身家都花了;前幾年那位大公子,聽說去了太行山學劍術,現時只有這位二公子崇明在家,就是愛管閒事,好打不平,他因自小便跟五臺山淩空長老練少林拳技,到父親死時才下山,仍不時要往見他的師傅,這時他多是趕到白鹿苑禪林去呢。」

  店小二說得口沫橫飛,店裡的客人都聽到出神,那掌櫃的覺得店小二說話多了,忙用眼色止著他。

  不說茶館裡談論著,那個叫崇明公子的主僕兩人,一口氣直奔五臺山,漸漸山道崎嶇,古木環繞。

  五臺山綿亙著幾百里,山上寺觀梵宇,觸目都是,內中都是道觀居多,像上清宮、蓮花宮,往日道侶有幾百人;但寺宇只有兩處,其中「白鹿苑禪林」,從宋朝便建下來,經過明清兩代修建,寺貌莊嚴,寶塔殿堂,矗立山間。

  主持白鹿苑的是個大有來歷的高僧,法號淩空長老,年紀已是七十多歲。這個淩空長老,是北派少林的高手,早年已是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後來到了五臺山,和太極手王家的雲中劍王維揚結交,訂下生死之交,幾十年來兩個人一直都互為標榜,把內外家功夫溶合起來,未逢敵手。

  到了雲中劍王維揚死後,淩空長老一身集中少林、太極兩派的大成,武技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境地,他便把平生功夫傳授了三個徒弟。

  大徒弟便是王崇明,二徒弟是個僧人,法號邯曇,俗家姓趙,第三個徒弟也生得聰明俊秀,叫做班加。

  這三個弟子中,淩空長老最愛的是王崇明,因為以往和雲中劍有了幾十年交情,崇明五歲時便托給他教技,這二十年來淩空長老一直把少林、太極兩派絕技都傳給崇明,直到雲中劍王維揚身故,崇明才離開他返家裡去,仍不時上山來伺候師傅。

  那個二弟子邯曇,性情耿直,對佛門精義,頗有心得,所以長老便給他剃度,做了佛門弟子。

  說到最後一個弟子班加,原是長老收養的孩子,聰明絕頂,但是帶些浮躁,他的武技不弱于王崇明,可是淩空長老對於這個少年平日的舉動,總覺得帶些狡獪,而且眸子不時轉動,因此傳技上總會多少隱藏,不若對王崇明那樣真摯,事事盡情指點,但班加為人甚識看風頭,他對王崇明十分恭順,有時和崇明較技,又故意逼取幾手絕招來,崇明也開誠示範出手,班加便看出師傅對他還未像師兄一般無隱藏地傳授,心裡便記下來,不時暗中窺伺。

  班加這幾年來雖仍寄身寺裡,但已在外間交結到不少武林朋友,也好和江湖人物來往,遇到手頭拮据,便去找大師兄崇明商量,崇明本是揮金如土,疏財仗義的人,對這個還未出頭角的師弟,不時給些款子濟急,視為常事。

  現在王崇明到了白鹿苑禪林,匆匆下馬,直奔進二門,早見師弟邯曇和班加兩人在那裡等候。

  兩人告知他,師傅已病了多日,這幾天來正運起禪定功夫,等候他到來,有後事吩咐。

  崇明聽了,忙跑到方丈室,在微弱燈光底下,見到了師傅淩空長老,打坐禪床上,面容灰暗。他不禁跪下來,口裡連叫著:「師傅。」

  淩空長老見崇明來到,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微開雙目,說道:「崇明,你來到好了,我知道已逃不出大限,不久便須離開肉體了,這次叫你到來,有很多未了的事要交給你……」

  長老說到這裡,回頭望著邯曇和班加,吩咐道:「你兩個可以出去,我有事要對你師兄說,今晚你們不必伺候了。」

  兩人應了一聲,便走出室,班加踏出室門時回頭一望,腳步踟躕,崇明覺得他的目光有些異樣。

  長老命崇明掩了室門,又著他把百葉窗拉下,崇明舉目窗外,都是叢林茂草,山間響著蟲聲,月色黯淡,一片漆黑。

  長老把身體微向禪床倚著,望著崇明,一會才說道:「崇明,我三個弟子當中,論性情度量和武藝功夫,都以你為最好,你兩個師弟,邯曇空虛脫俗,生就佛門品質,但他的武藝,還未及班加。我已寫下遺言,待我圓寂之後,著邯曇作白鹿苑的主持;因你和班加都不是空門人,而且你知道我這幾十年了,負了一項重任,至今一直未得成功,將來繼承下去,都全托在你的身上了。」

  長老停了一停,著崇明坐下來,繼續說道:「你覺得班加這人如何呢?」

  崇明連忙答道:「三師弟年少聰穎,做事有膽量,而且追隨師父日久,就是武功和品德,也多少受到師傅的薰陶。」

  長老見崇明這樣說,歎了一口氣道:「班加這孩子聰明能幹,的是有餘,可是賦性帶些陰險;常言道:『知子莫若父,』我以為應說是:『知徒莫若師。』有我在時,他自然不敢有些越軌,但我恐離開你們之後,怕你和邯曇都管他不了。」

  「這孩子我自小養大,他的品性我怎麼不知,他城府很深,和你的豁達完全不同,我一向都有點擔心。他曾有幾次暗裡把我的東西移動,想偷窺秘密;近年來他在外間結交江湖人物,都是些外派走斜路的傢伙,他把我瞞著,還說要較量別人的所長,有點是逼我傳授他幾手絕技的意思。

  「論武功他和你雖差不多,但你根基比他好,而且王家太極十三勢的奧妙,你是繼承人,我一生得來的內外功拳技和劍法,你也已盡得傳授,將來他總會向你探討的,那時你應知道防範,我擔心這孩子總不是我門下的好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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