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蹄風 > 鐵堡英烈傳 | 上頁 下頁
一五三


  說時遲,那時快,對面白影來勢本疾,當她拔出劍時,兩不相去,不及兩丈,在長劍揮動下,按理說,兩下非接觸不可,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際,忽聽一聲斷喝,那白影來得快,去得更疾,立似電閃一般往樹上攀亍回去,緊跟著又聽一個嬌脆的聲音道:「施主,請慢動手!」

  聲到人到,倏地由庵堂中飛縱出來一個妙年女尼,落到竹籬門口。

  江紅袖久經大敵,循聲看去,見那女尼年約十五六歲,雖著緇衣,卻是帶發修行,人生得眉目如畫,面帶嬌憨,看樣子武功極高,憑自己目力,竟未看出她發腳之處。

  那小尼現身之後,也不向江紅袖說話,先偏頭戟指著那棵半伸出之大樹,喝道:「這是師祖等待的客人,快些退去,不得無禮。」

  江紅袖聞聲側顧,只見一個粗如盤盆的大蛇頭,二目凶光四射,口中紅信如焰,吞吐不休,另噴出二尺方圓一蓬紅絲,後面還帶著丈許長一段蛇身,正由樹棧當中,大空隙裡尚未暴起襲來,相隔自己只有五尺遠近,聞聲立即把頭一昂一縮,收了紅絲往樹蔭深處退下,晃眼無蹤,更沒有一點聲息。

  看神氣,那妙年女尼如不喝止,自己只顧用劍去敵當前大蛇,竹林邊還有熊致中,必為所傷,或者被毒氣噴中。

  心方駭異,那女尼已轉而笑道:「檀度庵是家師祖靜修之處,平常很少人來此,還有這兩條大蛇,乃家師祖從長白天池帶回來的,命其在此護法,只要有人不等通報,一開庵門,二蛇便前後夾攻。其實二蛇聽經年久,你如不想傷它,它也不會傷你,至多將人纏住,不等師祖命令,它絕不肯放開,我方才晚出來一步,沒想到你們會來得這麼快,幾乎惹出事來。」

  江紅袖冷哼一聲道:「我才不怕它呢!」

  那妙年女尼笑道:「休看這兩條無知蠢蛇,它已有上千年的道行,以前還有些出了名的惡人,被它咬死呢!你們能殺了它倒是無妨,要是你們一個不留神,被它咬傷一個,知道的說是無心之過,不知道的還當主人少高教,隨便讓它在外頭冒失走動,連個好壞香臭都分不清,豈不得罪人嗎?」

  江紅袖聽那女尼嘮叨了一大堆,已是不耐,又聽出來後面幾句話,借著說蛇譏刺,隱含輕視之意,雖然未便發作,心中已老大不快,冷笑道:「我原想不到佛門淨地會養有這等毒蟲,總算小師父又出來得快,稍晚一步,我們輕造寶庵,主人還未見面,先將把門的東西殺死,怎對得起人。我兄妹雖然年幼,似這類冷血毒蟲,向例遇上便殺,免留世上害人,既是主人家養,自然不便再有別的舉動,我想這裡一定是名震江湖的檀度庵了,我們有事要見靜因神尼老前輩,有物奉上,拜見之後,立刻就走。」

  那女尼翻著一雙美眸,望著江紅袖把話說完,冷冷一笑道:「庵主就是小尼的師祖,但她老人家現在入定,輕易不管閒事,有什麼東西交給我也是一樣。這兩條蛇,乃是長白天池修練千年的靈物,頗通人性,只是性子倔強不聽話,除師祖外誰也不服,師祖又不准殺害生命,它們每日攀伏在樹上,腥氣烘烘,我早就恨極了,聽施主所說,這類毒蟲你們見得多,遇上便殺,那真好極了,能將兩蛇除去,那是再好沒有了,我還得感謝你們哩!」

  江紅袖一聽,對方竟代那蛇叫上了陣,她生性高傲,素來說話不讓人,那知今天碰上了對頭,明知自己不行,卻想不出用什麼話反駁,心中不禁有氣,負氣頭上,也就不暇詳計利害,冷哼了一聲道:「小師父,不必多絮叨,我們本領有限,雖不一定除此二蛇,大概還不致便為所傷,那就請指明毒蛇盤踞所在,以便為主人效勞,你看如何?」

  她原因那兩條大蛇,後一條自被那女尼喝退,藩入樹蔭之內,便無蹤影,先出現那條,本是下半身盤在院中一棵大枯樹幹上,雖被女尼喝退,但是並無懼意,縮回以後,依舊前半身突出不下兩丈,昂著夭矯,紅信如焰,猛惡非常,先和那女尼問答時,還有看它在樹上,此刻,不知怎的,瞬息之間,沒了影兒。

  她說完話後,忽然想到兩樹雖大,蛇身粗有尺餘,長約數丈,一身白花,後面來襲的一條,卻是藏身在那枝葉濃密的樹蔭中,還猶可說。

  前面那條大蛇所踞大樹,枯無枝葉,便飛也無此快法,不禁引起戒心,本意在說話之間,乘機看好了形勢,再行下手。

  那女尼見她說話時,目光斜注枯樹之上,知她心意,也不說破,只微微一笑,道:「你可是不見了那兩條大蛇,心中犯疑?」

  熊致中聞言忙向江紅袖使了一個眼色,笑道:「紅姊,靜因神尼老前輩在武林中,戒行高超,不喜傷生,此蛇又是長白天池老人所養,聽經多年,必有靈性,非外面毒蛇可比,雖然這位小師父一樣當家,除蛇之話是她所說,到底與老神尼戒律不合,再說,我們遠來是客,如何可以違背主人的規矩呢?何況天已不早,趕快交了東西,還要趕路呢!老神尼又是靜修,不願見外人,何苦驚擾,那兩條蛇頗有神通,我們兩人也多半制它不住,還是把東西交了上路,日後再專程拜訪吧!」

  江紅袖聞言,已明白熊致中之意,可能怕出事,找臺階,留地步,如果對方不相迫的話,能藉此下臺最好。

  她心中正自沉思,未來得及答話,那女尼突把俏目一翻,哈哈笑道:「小施主,我先看你比她忠厚,不料你比她還要狡猾,怎麼?打算食言麼?說了不算可不是英雄行徑,何不放大方些,為我除去這厭物呢?你們要是覺著打不過,怕吃虧自是無法,那你們就走吧!」

  江紅袖生就的心高氣傲,自出道以來,在江湖上從沒有敢小看她們雲龍三嬌的,不料碰上了這位女尼,口齒更為犀利,使得她越聽越有氣,暗罵小尼可惡,如與爭論,反倒坐實怕事,於是,便把怒氣忍住,故作不經意的神情,笑道:「中弟,你真糊塗,自來客隨主意,靜因神尼一向戒律很嚴,我們無緣拜見,現在既是小師父作主,我們有無殺蛇本領,也須放膽一試才對,你怕有擾神尼前輩,也不想想,現在主人是誰,小師父既能作主,管神尼做什麼?」

  隨又轉向小尼笑道:「我這位小兄弟不通世故,他平時把師父的話當成金科玉律,不論人前人後,永遠不敢違背,以為別人也和他一樣,光聽你說老神尼不願傷生,又因忙著他事,所以如此說法。這兩條毒蛇能否除掉,雖拿不定,我江紅袖活了這麼大,從不會說話不算,現在那兩條毒蟲已不知去向,就煩你將它喚出來,或是指明地點,行與不行,我們做完了好走。」

  說時,瞥見那小女尼將手微往身後一搖,意似不快,冷笑道:「你少和我貧嘴,不錯,我師祖戒律森嚴,我當徒孫的怎敢違背,勾結外人在此殺生,實告訴你,這是你說大話,自找沒趣。要不是看在你不能把我怎麼樣,還不說話呢!我只是氣你們雲龍三嬌平日在江湖上太跋扈了,其實這蛇也不會把你們咬死,不論你們勝得了勝不了,終須放你們走!」

  江紅袖冷笑道:「原來你是嫉妒我雲龍三嬌之名,想借毒蟲較量我們麼?我可先告訴你,人家熊少俠乃是天山十俠的弟子,與我們雲龍三嬌可沾不上關係……」

  女尼冷哼了一聲道:「你們行成一路,怎能說沒有關係?」

  江紅柚冷聲道:「好!你要一對一,我就和這位熊少俠一人對付一條,喚它出來吧!」

  小尼笑道:「不用召喚,它們早在你們旁邊等候著呢!」

  熊、江二人雖然年歲不大,俱得高人真傳,身手輕靈,耳目敏捷,聞言方一怔,猛聽身後「嗖」地一聲,情知有異,剛剛往側一縱,方待避開來勢喝問,忽聽那小尼嬌喝道:「孽畜,忙些什麼?沒的叫人笑話!」

  話未說完,兩人已然回臉,瞥見熊、江二人身後,各有一條尺許粗的白花大蛇,口中紅信如焰,電一般暴竄起來,已然伸起有三丈來長,兩丈來高,後半身拖向岩下。

  兩人那等機智,這麼長大的怪蛇,由窄穀中暴襲上來,事前竟會毫無警覺,心中不禁暗自吃驚。

  那二蛇被小尼喚止以後,只不再進,但是並未縮退回去,各瞪著一雙怪眼,凶光四射,一齊注視在江紅袖的身上,意似憤極,只待小尼發令,便欲得而甘心。

  江紅袖冷笑一聲,一手按劍,一手摸著暗器,待要發話,小尼已向二蛇喝道:「看你們的小氣相,多麼丟人,你兩個那麼長的一條身子,如何打法,人家絕不會走,還不縮短一些!」

  話聲方落,一蛇聲如吹竹,叫了兩聲,又朝江紅袖惡狠狠瞪了兩眼,方縮退下去,這次身子卻不再隱,走也不甚迅速,一路蜿蜒向庵中走去。

  乍行時,計算全身足有十丈多長,往前漸自縮短,到了那棵枯樹之前,縮得只有兩丈許長,各蟠作一堆,昂頭丈許,望著熊、江二人,一動不動。

  熊致中先前本未看清二蛇凶威,今見此情景,不禁有些氣餒,又經江紅袖示意不令上前,只得罷了。

  熊致中知道江紅袖在故意示威,但卻不知她真正的能耐,他從小在天山長大,師門心法本由各種飛禽鱗介動靜形態中參悟出來,無論何等兇猛之物均有克制,但見二蛇如此靈異兇惡,也未免加了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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