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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第二十五章

  花魔柳如春命人去請毒玫瑰朱媚娘,過沒多久,這位花魔的五夫人朱媚娘出現了,今天看來,又與昨晚在三官廟後草屋中幽會焦瑣時,風情大不相同。

  昨晚,她是渴如奔泉之驥,又若索魂夜叉,最後則又騷蕩有似鏈狐,而今天,說來使人難以置信,只見她淡妝素服,舉止端莊文靜,一顰一笑,皆合儀度,儼然大家名媛。

  江紅袖迎著她見了禮,然後分別坐下,花魔柳如春先將辣手觀音托女徒攜絹求繡的事,向她說了。

  朱媚娘微笑不語,欣慰中隱帶些微羞澀之態,那種成熟的少婦美,再加上流露自然的少女嬌怯、媚……這女人一身媚骨,令人見了,誰也禁不住對她興起憐惜之意。

  熊致中一見之下,心中暗暗感喟:「毒玫瑰朱媚娘,果然是個可怕的女人,還好她的丈夫是花魔柳如春,若換上普通男人,不被她一個個毀了才怪。」

  花魔說完之後,轉向江紅袖問道:「令師想繡點什麼?」

  江紅袖含笑道:「這個家師沒有指定,隨五姨繡點什麼好了。」

  朱媚娘微微一笑道:「那怎能隨便!」

  她微笑著,轉臉望著花魔,這雖是短短的一句話,說得不是不專不謙,不卑不亢,既表示了她對辣手觀音的敬重,也表示了她自己身為皇糧莊頭第五夫人的身分,吐音如珠,含蘊不盡。

  花魔聞言,沉吟著道:「是呀!那繡點什麼好呢?」他為了加強思考之故,伸手搔了搔頭皮,就在肘腕一抬之際,他那件天藍睡袍滑了下來,朱媚娘忙即輕輕為他拉好,不著一字,柔情自見。

  江虹袖朝著熊致中迅速的溜了一眼,漫聲喃喃的道:「繡人物俗,繡花卉也俗,唔,倒不如……」自語至此,眼光落在茶几上那卷掀開的文集上面,嫣然一笑道:「柳叔,你是在看什麼書呀?」

  她這一問,花魔好似被提醒一般,猛一擊額,道:「對,對,來一闕新詞小令,清新雅致!」

  朱媚娘臉色微微一變,強自鎮定著,點頭含笑道:「這倒是的……」

  她同樣的也是只說了一句話,但滋味和先前大不相同,不過,花魔柳如春並未注意到這些,他正在瞑目搜索詞中小令。

  而熊致中自從隨著江紅袖進入溪皇莊之後,一直在恍恍惚惚,有著一種異樣的感覺,如今,見江紅袖又請出來了朱媚娘請她繡絹,這才弄清楚,自己那條黃羅香巾,原來就是江紅袖拿走的。

  花魔想了半天,似乎仍未想出什麼適當的句子來,忍不住轉向熊、江二人,問道:「兩位賢侄,有佳句否?」

  熊、江二人聞言對望了一眼,熊致中沒有開口,不過,他已猜到江紅袖必有什麼話說出來。

  江紅袖故意思索了一下,裝模作樣的,皺了皺眉頭,道:「唐宋詞中佳句雖多,但屢經傳刻,帝虎魯魚,委屬不少,如長相思汴水泗水互倒,相見歡深院清秋,卻誤作深秋,更漏子夢君君不知,則又做了夢長,阮郎歸雙燕歸作雙燕飛,眼兒媚,數點鴉棲作了萬點,乖誤百出。」

  她這一提,花魔被引起了興趣,不禁插口道:「這方面,就你丫頭所知道的,說點出來聽聽。」

  江紅袖沉思了一陣,道:「其實侄女能知道多少,豈敢在柳叔面前逞能,以侄女淺見,唐宋以來,詞家當推李後主,他用曼豔淒惋之筆,來寫不堪回首的愴懷,血淚迸發,感人至深。」

  花魔柳如春點頭道:「說得是,就在李後主幾首詞中,選繡一闕好了。」

  朱媚娘一時忘情,竟也笑著插口道:「李後主詞有百首,究竟選定那一首呢?」

  熊致中聞言,不禁暗道一聲:「這婆娘要上鉤了。」

  江紅袖冷然道:「我想……後庭花破子不錯。」

  朱媚娘臉色一變。

  江紅袖裝作沒有看到,笑道:「我喜歡它那兩句,去年花不老,今年月又圓……和月和花,天教長少年……柳叔,這不是很好麼?你和家師都是天教長少年……」

  花魔柳如春一聽,驀地一擊掌,喝采道:「好個天教長少年,有意思!」

  他喊著有意思,朱媚娘的臉,可就更白了。

  江紅袖見狀,知道火候已夠,時機成熟,忙即轉向花魔道:「我們東拉西扯,越扯越遠,真是不成話,其實這種小事,何用柳叔費心!」

  她一面說著,一邊站起來,上前拉了朱媚娘一把,笑道:「五姨,來,帶侄女兒去你房中,看你以前繡過的,其中有沒有一些新穎的樣子。」

  花魔柳如春也點頭道:「不錯,你們進去慢慢商量著辦吧!」

  傍晚時分,熊致中和江紅袖自溪皇莊中告辭出來,表面上的約定是將素絹留下,等朱媚娘將來繡好了,或者派人送去,或者由江紅袖自己再來拿。

  兩人回到客棧後,熊致中仍然有點不放心的問道:「那妖婦真的答應了?」

  江紅袖微微一笑道:「她朱媚娘有幾條命敢不答應,非止答應,而且還感激得什麼似的,說將來有用她之處,她一定捨命報效,你講我的交涉辦得夠好了吧!」

  熊致中道:「那麼你將那羅巾還給了她沒有?」

  江紅袖聞言一愣,訝然道:「什麼?還給她,虧你是怎麼想起來的!你將毒玫瑰當成什麼人了,證據一旦消滅,她還會理你呀!」說著,哼了一聲,又道:「就在目前,我們都得提防一二,防那女人在表面上甜言密語,暗底下來個人證物證,一齊消滅。」

  熊致中呆了一下道:「如何提防?」

  江紅袖「噗嗤」一笑,道:「你瞧你這份膽量,如何提防那是我的事,有我紅萼巧嬌江紅袖在,保險沒人敢動你熊大公子一根汗毛就是。」

  熊致中乾咳了一聲道:「我不是說怕呀!」

  江紅袖笑道:「是呀!說『怕』那該有多難過聽,那就說『心有不安』不就得了。」

  熊致中臉孔一紅,忙道:「好,好!我承認說你不過,總可以了吧!我是說,那女人既然如此不可靠,她假如對這條羅巾來個不認賬,又待如何?」

  江紅袖輕哼了一聲,道:「如我像你一樣笨,還能找上門去麼?告訴你,我到她房裡去,便是為了敲牢這一點,她在心虛無主之際,我怎麼吩咐,她都照做,結果找到另外許多繡成的東西,其中有一條手絹上繡著一闕李清照的蝶戀花小令:『淚濕羅衣脂粉滿,四疊陽關,唱到千千遍。』這條手絹顯然是準備好送給老色鬼的,無論繡工、字體,以及絲線彩色之配合,均與贈送情夫者無異,老色鬼不會不知道這件事,那麼,我們這一條一旦提出,妖婦還有路走麼?」

  熊致中不禁一豎拇指,道:「佩服!」

  兩人說笑著,叫了酒飯吃了,一宿無話,也沒有什麼驚兆,他們心中雖急,還是耐心的等下去,直到第二天的天黑,方見那位溪皇莊的大總管柳二爺,也就是劫鏢的主犯黑心狼焦瑣,倉皇的進了客棧。

  在他認清熊、江二人之後,悄聲道:「勞動兩位隨我跑一趟。」

  江紅袖側臉冷聲道:「看貨去麼?」

  焦瑣苦著臉點頭道:「是的,塗山十四狼吐得很不舒服,總算被小的硬給壓了出來,小的今夜值巡,臨時托人代理,時間不多,求兩位慈悲,無論如何在天亮之前,將貨色全部點收清楚。」

  江紅袖冷然道:「足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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