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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第五章

  在三柳居的地下室中,其實這個地方真實的名字,應該是三棵柳樹,文雅起來就改叫三柳居了。

  這一晚上,一夥小弟兄陪著金雷、孟強等人邊吃邊談,盡歡皿散,第二天,袁無愁就派人把老少男女六個人,送到了五老莊。

  大家都在忙著,誰也沒有留心宗姍瓣叟王維揚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雲仍然下著,風照樣的怒號。

  天狗星牛善等人因得了逃人的蹤跡,眼看就是大功一件,人前露臉,一個個真是心花大開,精神抖擻,兩條狗也在前逞能,連歡帶跳,一路飛跑。

  恰在這時,這一帶的雪似乎小了許多,更易趕行。

  跑到將近黃昏,那狗不知嗅到了什麼,忽然舍去正路,往旁邊山崖裡縱了下去,七人連想也沒想,也跟著縱落。

  行約三五里,忽見前面峰穀環抱中,隱隱有燈光在雪花霏霏中,明滅閃動,牛善微一打量,忖道:「算計逃人如走此路,憑腳程非在此投宿不可。」心中益發有了指望,近前一看。

  見是一所孤零零的大莊院,外有一圈大圍牆,牆裡院落極為寬闊,少說也能容上三五百輛大車,房子位置,在院落中央,看去不下三五百間,通體被雪遮住,不知是土房或是磚房,差不多每間房內,俱有燈光透出,正中幾大間,更是燈燭輝煌,隱聞笑語之聲,隨風送來。

  因為那地方是一塊盆地,所行之路較高,看得分外清楚。

  牛善等七人,久慣闖蕩江湖,一見這房子的情形,地勢又那麼偏僻,不由便是一怔,料定這家不是隱姓埋名的江洋大盜,也定是個有財有勢的本領高強,走得通、叫得響的大財主先聲奪人,不敢造次,互相站定一商量。

  譚霸道:「不入虎穴,焉得虎予,那狗既然引我們到此,逃人必定在這家窩藏無疑,休看他房大人多,便就能唬住我們了,誰也不是好惹的,怕他幹什麼?」

  趙顯大較穩重,忙道:「譚兄說的也對,咱們不妨前去見機行事,或者明著跟他要人,再不趁他不覺,分派出兩三位弟兄,暗中入內探明逃入藏處,看住他以防脫走,再叫人回去送信,你們再叩門和主人相見,我們和他先禮後兵,說好便罷,說不好時,連窩主一齊擒回京去,樂得多報點功,這也值得為難。」

  牛善冷笑道:「老譚說得也成容易了,你想這大漠窮谷,周圍數百里不見人煙的地方,竟會有這般大勢派的人家,就算他是個正經商人地主,如非有大名顯和本領,怎敢在此居住,如是常人,再有兩手,也不是我們弟兄的對手,如是當年有名人物,現在洗手,在甘新路上改業商,或仍坐地分贓,朝遠方做那沒本錢的營生時,我們平素與江湖上的人為難不少,惡名在外,就算沒有傷過他,相見時只一提名道姓,也絕討不了好嘴臉。」

  藍成偉接著道:「牛大哥說得對,我們人生地不熟,人家可是勢雄力厚,知有什麼能人在內,一個玩不轉,和陰四雄一樣,丟了命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燕山五鼠弟兄,還不是也折了兩位,萬里迢迢,跑到新疆來損兵折將,栽了跟頭不用說,回去怎麼交代,拿什麼臉面見人。」

  王時也插口道:「藍兄說得有理,頭一樣,對方的來歷姓名和虛實深淺,尚未摸著一點,怎麼就可以不問三七二十一,屬螃蟹的橫著就上。」

  劉禮笑道:「大家都說得有理,可是,這話又說回來了,別管本家是幹什麼的,江湖朋友也罷,富商地主也罷,反正逃人八成許在這裡,我們是幹什麼來了,賣什麼總得吆喝什麼,不能說看見扎手的差使,就不去辦。反正天也黑了,幾位的肚子也跑餓了,遇不上人家沒法,既有人家,總得打攪他一回,咱們乾脆什麼事不提,就說雪中迷路上前叫門投宿,先見主人,治好了肚子,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你們瞧怎麼樣?」

  羅炎功在旁也接口道:「要說這條狗也真怪,先前跑得那麼歡法,一直在咱們前頭,連想停腳歇一會都不成,怎麼乍一看到這戶人家,從坡上跑下去時,箭一般直穿下去,走到這兒,怎麼變了,向前趴著,動也不動,我看有點邪門,別是這家主人,真有點貓兒膩吧!」

  牛善在七人當中,較有主意,因自己大小是個頭頭,丟了人不好看相,任憑眾人紛紛議論,也不答話,只朝定那人家,細查形勢,並籌思入門之法。

  此刻,他已看出院中好一排燈光絕少的房子,是一列極大的駝馬廄,益發不敢造次。

  想了好一會,才決定先依劉禮的話,上前叩門投宿,見了主人,看待承如何,再探他語氣,如逃人和他沒有瓜葛,再微露來意,他如給面子更好,否則相機量力行事,能對付得了,立時翻臉動手,除逃人外,能拿幾個是幾個,不特功上加功,還可發一筆外財,兩者都是絕妙。萬一扎手,就中穩中之計,本家如是窩主,連搬兵,偷偷寫下一加急文書,打發狗兒回轉三道嶺,與命、秦二人送信,請他們連夜趕來,往返至不過兩三個時辰,本家多厲害,也沒辦法,此舉定成功,假使本家不是窩主,又不願獻出逃人,再關礙著別的情面,不便破臉,逃人還少不得要離開這裡,那便跟下去監查行動,暗中尾隨,到了中途,再行下手。

  他主意想好,和六人一說,齊聲稱善,便一同下了陡坡,往那人家走去。

  這番那兩條藏狗,似乎寒怯著什麼,只在人身側隨行,仍然不肯先跑。

  七人雖覺奇怪,但因一路都在互商與主人相見時如何應付,走得稍慢,也沒在意,譚霸性急,已然不耐煩的道:「這般冰天雪地,還不早到他家暖和去,老嘀咕個什麼勁嘛?你們怕露了馬腳,膽子這麼小,難為這麼多年怎麼活著,見面時,我少開口還不行麼?我要先走了「」

  這時,雪勢漸止,離那家牆外,不過一箭多地,雪光輝映,除沿途坡度微有高低外,越近那家,路越平坦,積雪平鋪,回顧全白。

  譚霸說完就走,牛善未及攔阻,又不便過於高聲喚止,恐他叫門不善應答,忙即滑追過去。

  兩下相隔,也只丈許,正行之間,忽見前面雪勢微微凹下去,成一個兩丈來寬,不知多長的圓圈,猛一動念,暗道一聲「不好」,腳底加勁,快追到譚霸身邊,伸手就可拉住他的瞬間,人已到了凹圍邊去。

  須知,踏雪滑行,不比平地,一經看出前面有險,他一面要忙著收緊腳步,一面還想拉人,又是個急勁,當然不易兼顧。

  牛善一把沒有拉住,譚霸冒冒失失,腳底一加勁,竟朝前滑飛出去。

  那凹圈原是一個圍繞莊院的深溝,寬有兩三丈,溝底另有一條小溪,寬只數尺,乃堅石築成,環莊而流,流不到別處去。

  這家主人因沙漠中水貴如金,知這山中有不少山泉,只惜源流太細,幾經苦心熟計,相度地形,造了這麼一條溝渠,一面將那十幾股清泉,不擇細流,大小都用竹筒鐵簡,引向澗中,一面利用每年積雪溶化而成的短短十數日山洪,開了幾條支渠,另設水庫風輪,以為灌溉和全家數百人食用之需,平日除開大批馱馬遠出經商外,輕易不和人說出地名,即使路上有人動問,也只是說是放青采藥,設詞掩飾。

  這地方,因地非孔道,四外隔有沙漠戈壁,再加僻處深谷,形勢險秘,不是自己人,隱居已數十年,誰也不知道有此一塊世外桃源。

  但主人智深慮遠,本領超群,因當年名頭太大,免不了有人尋訪,除因勢利導,開闢墾植生聚舊日朋友外,又在全莊內外,設下許多佈置,那溝由上至下,深有五丈,澗深也有三丈,水最大時,也難與澗岸相平。

  為防風沙污水,澗岸上程有著數千株天山所產的刺冬青,這種植物名為冬青,實在和冬青不一樣,直幹挺生,虯枝怒出,盤屈行伸,專生溝壑澗穀之中,有一特性,樹繁葉密,見孔就填,又易生長,能承重耐寒,經冬常綠,葉上有刺,故有此名。

  主人為了護澗,自建莊以來,便在溝底兩岸上,沿著各種了一圈,五年過後,此樹便高數丈,繁葉濃蔭,將全溝遮了個密不透風。

  不過,此樹長有一定高度,過此就專一爰枝添葉,上長便緩了,所以隔了十年,那樹還未長上溝沿,相差約有二尺,主人已設了兩條上下澗底之路,每值夏午突熱,便率領賓客家人,前往溝底澗岸上避暑飲宴。

  綠蔭如幕,不見纖塵,臨流浮瓜,引為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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