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英雄新傳(158)_蹄風

一五八

　　香車停在雍親王面前，相距一箭之遙，沙哈洛一躍下鞍，來到車旁站著。這時駝俠阿朗，步行到四皇子跟前，躬身說道：「四阿哥，老漢替你把王妃送來了。」

　　四皇子忙答禮稱謝。他整了一下衣冠，緩步走到車前，年羹堯隨後。

　　隨來的司禮官走到王妃輦前，捧著一個匣子，說道：「雍親王奉旨迎接王妃，請車駕啟程。」把禮匣交給一侍女接去。

　　施拉美王妃這時掀開紗圍，妙目一盼，見四皇子恭輦前，不禁展開笑容答道：「有勞王爺遠道相迎，臣妾怎受得起，請王爺上馬。」

　　左右應了一聲，帶馬過來，四皇子和年羹堯都上了馬，儀仗隊奏起大樂，擁簇著回到行轅。三音神尼和駝俠沒有跟在一起，她走到各民眾面前，逐個撫摩頂上然後回到帳幕去。

　　施拉美王妃來到行轅，四皇子親扶下輦，地上鋪了紅毯，直到黃羅帳裡，宮女攙扶進入內帳休息。施拉美看到雍親王這樣迎她，心裡十分滿足。

　　四皇子進入，宮女侍兒一齊避開。施拉美含情流睇，風韻萬千，四皇子嗅到一陣香風，當堂心蕩神迷，平日英雄氣概，竟然靦腆起來。

　　施拉美拉著他坐軟榻上，俏聲說道：「四阿哥，我今天見到你，心裡非常地快樂，同時也是我一生最榮幸的一天。今後委身相侍，也未能報答你的如海深情呢。」

　　四皇子握著皓腕，只覺溫軟如棉，柔若無骨，心想怪不得豔名遠播，把蒙古人全都瘋魔了。

　　當下也傾訴苦念的心情，兩人喁喁情話，不知時間過得快，外間已夜幕高張，千萬盞明燈高懸，照澈大地；那邊神尼法帳，也響起一片梵音，隨風傳來。

　　行轅外燃起了野火，設了無數的酒席，廚夫把牛羊豬肉放在火炭上燒炙，透出肉香，酒罐羅列。各俠士和眾兵官、舉酒轟飲，不時發出歡呼聲。

　　酒方半，雍親王和王妃出帳謝酒，年羹堯步步跟隨，胤禎先到盟友席前，舉杯相敬。

　　各人偷看施拉美王妃，已換了滿洲服裝，高髻上翹，蛾眉螓首，不愧天姿國色，都向胤禎道賀。四皇子舉目一看，不見了王雲龍史雲程兩人，忙問何去。

　　白泰官道：「他們适才說要接一位朋友，不久便回。」

　　四皇子有點不安地說：「這樣夜了，他們要接什麼人呢？如果回來，要馬上來告訴我。」又叮囑了一番，才向各軍官席上走去。

　　這一晚，行轅外狂歡到了深夜，還是興高彩烈地跳舞高呼。那邊神尼的帳外，只有一盞明燈，卻寂無一人。

　　雍親玉要和各患難盟友盡歡，見施拉美已躺下憩息，複到外間。行轅外哨兵打了三鼓，一部將兵已散。但見杯盤狼藉，甘鳳池等都不見了。問各守衛時，都說他們剛離開了。

　　胤禎心裡非常詫異，正想返身主帳，忽見史雲程走到來，雍親王扯著他問道：「你老人家去了那裡？我還要和各兄弟鬥酒呢。」

　　史雲程應道：「四阿哥，我們到了那邊，慧根大師來了，她想見你一面呢。」

　　胤禎有點驚奇的道：「我不知慧師傅也來了，我有今天的日子，全是她所賜給的，但這樣夜了，她有什麼要緊的事呢？」

　　說話間，白泰官也匆促地走到來，向他說道：「四哥，我們兄弟都在那邊帳裡等你，有事商量！」

　　胤禎還以為他們在拿他開心，作俗例的鬧新房，便笑道：「你們在那裡搗什麼鬼，不要和我開玩笑哩。」

　　年羹堯在帳裡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便走出來。他這番率領神策營禁衛軍，沿途保護，因此留帳裡。他問得了情形，便替胤禎說話道：「今天是四阿哥的好日子，你們鬧什麼啊！」

　　白泰官一本正經的答道：「誰在胡鬧呢？慧根大師和沙哈洛都在那邊，要你們前去，難道兄弟們會騙四哥嗎？」

　　雍親王見史雲程神色莊重，不似是開玩笑的，他平日對史雲程十分敬重，回頭示意年羹堯相隨。

　　白泰官立即前行引路，史雲程伴著他一路望神尼帳幕走去，後邊跟著五十名新兵。

　　他們到了黃絳帳前，白泰官竟沒有進入，轉過賬後，才知那裡還有一座大帳蓬，像今日馬戲班的帳幕一般，門外放了一雙大鼎，兩個小尼在處焚起檀香，見他們來到，也不仰望。

　　白泰官急步入賬，瞬眼間便見一個白衣人走出，正是沙哈洛。她躬身合十，說道：「小尼迎接四皇子殿下。」

　　雍親王口裡連說：「不敢。」隨同進入，年羹堯步步留神，雖未按劍，然而目光四射。

　　帳裡寬敞異常，經過兩重帷幔，豁然開朗，燈燭輝煌，席地環坐的有十多人，一齊起立相迎。四皇子不禁一愕，細看各人全都是相熟的面孔。

　　當中是獨臂尼慧根，左邊是天池怪俠王雲龍，右邊一個少年漢子，年紀廿五六歲，儀錶脫俗，卻不相識。

　　此外便是甘鳳池、王春明、雪地飄風周潯、蒙古駝俠阿朗、魚殼大俠陳四、老俠士馮小五、女俠呂飛紅、冒蓮、陳美娘；但最令他驚奇的，就是司馬瀛和八極頭陀阿曼也來了，人叢裡又有人叫道：「四哥，多年不見了！」

　　一看卻是師弟路民澹，和他在白雲居士門下一起習技的。連鐵馬神功史雲程、白泰官、三音神尼沙哈洛、年羹堯，合起自己剛巧是二十人。

　　四皇子一邊向各人點頭，一邊說道：「你們到得這樣齊全哩。」

　　他又望司馬瀛和路民澹，說道：「司馬兄和路賢弟幾時到的？怎麼不早點到行轅去吃杯喜酒？」

　　他兩人齊聲應道：「四哥，我們都是剛趕到來的，請恕沒有向你道喜。」

　　史雲程指著慧根身旁的少年漢子道：「四阿哥，你來見見這位新朋友。」

　　說未罷，王春明已上前說道：「四哥，他是我弟崇明呢。」

　　那少年漢子立刻上前行禮，四皇子還禮道：「原來是崇明兄弟，景仰多時了，下次武林朋友坐圈子，是你們幾人主持了。」

　　王崇明謙遜一番，沙哈洛放上錦緞墊子讓他坐下，和慧根相對，年羹堯、白泰官兩旁伴著。沙哈洛站到慧根身後，帳裡一時沉默起來。

　　胤禎心裡曉得今晚定有不平凡的事，且看他們在幹什麼。他為打破這沉寂的環境，便向路民澹問道：「白雲師傅身子可好？」

　　路民澹應道：「他老人家還一樣壯健呢。」

　　胤禎見王崇明望著他，心想這個太極掌門生得相貌不俗，於是問道：「崇明兄，怎麼來得這樣巧？」

　　王崇明欠身答道。「小弟是接到王老前輩通知，到京裡和阿曼大師一道啟程的。」

　　胤禎恍然道：「原來雲龍前輩約的，今晚未知有什麼要商量的事？」

　　他說時眼光望著獨臂尼，這時各人面上頓時嚴肅起來，都等待著慧根開言。

　　只見獨臂尼一拂單袖子，起來對胤禎道：「四阿哥，這裡就只有二十個人，帳外燒香的是我帶來的小尼，餘外便沒別人了，你能否傳令新兵退後，離帳外十丈站哨？」

　　胤禎忙道：「可以的，我不知道有要事商量，由得他們隨來罷了。」便著年羹堯出帳外傳令，退後防衛。

　　年羹堯複入賬，慧根已在說道：「四阿哥，老衲十五年前和你說過的話，答應替你洗去沉冤，回復爵位，如今沒有騙你罷。以後你還要幹下去嗎？」

　　胤禎明白老尼所指的就是當日說過要扶助他繼承大統的話，他點頭應道：「慧師傅，我沒有忘卻，現時仍然要大師和各位幫助的。」

　　慧根又道：「老衲今天把各位道兄、朋友，都一律請到來，全然為著你的事，所以要你當他們面前，一言決定。須知他們都是天下間義烈的漢子，重言諾，輕生死。四阿哥要圖大事，不能缺少了他們，只要你出一聲，他們都可以替你出生入死，毫沒後悔，這等人是你的心腹兄弟，有些人畢生之中，沒法找得像他們中的一人，而你竟有天下豪傑擁戴，現時朝裡上下，各方英雄都向你低頭，不是畏懼你的本領，而是怕你有那麼了不起的盟友，而每個又代表了武林裡一派一系，這情形你也明白了罷。」

　　胤禎給慧根的話感動得滴下淚來，說道：「是的，我沒有各位，那會有今日？今後我還要各兄弟如前一般相助，同甘共苦。」

　　慧根道：「你說的好，不過老神還有一言問你，十五年前天壽山的誓言，你有沒有忘卻呢？」

　　胤禎心裡想：「這老師姑來了，他要我反清複明，頒回舊制，如今我還少不了他們，甚麼都要答應的。」

　　當下便道：「我沒有忘記，將來還要遵守諾言。」

　　他說到這裡，各人不期然歡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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