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英雄新傳(156)_蹄風

一五六

　　▼第廿四回　金石盟有情成眷屬

　　雍親王迎娶施拉美　太極手故里敘天倫

　　話說康熙皇帝審問過允礽等逼宮的案子後，知道十多年前，施魔術來害自己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從來痛愛的八皇子胤祀，心裡當堂冷了一截。

　　他召集各大臣宣佈把太子允礽複廢了，儲君的地位虛懸著，遲些時草了遺詔，放上太和殿正大光明匾後，等到他駕崩，才准宣讀詔書，那時便知誰個皇子是繼承大統的新君了。

　　四皇子胤禎複了雍親王爵位，他剛上了三十年紀，康熙下詔建雍親王府，這就是後來的雍和宮，當日京裡人民稱作「雍邸」，至今還存在北京城裡，已作了喇嘛廟。

　　這時甘鳳池等一般武林朋友，都在天壽山別莊住下，只有三音神尼和慧根留在西山碧雲寺。

　　康熙聽到四皇子十數年間，交上不少天下英雄，為著施出懷柔政策，便想一見這些武林中人，傳諭在南書房賜安。

　　四皇子回到萬壽山莊，傳康熙諭旨，一律准以武進士身份入宮覲見。前往的有大俠陳四、鐵馬神功史雲程、馮小五、甘鳳池、白泰官、王春明、周潯、女俠呂飛紅、冒蓮、陳美娘等。

　　剛巧天池怪俠王雲龍趕到北京，各人紛紛相見，他聽到史雲程兩番冒險進宮，知已存心改過，也答應一同進宮領宴。

　　獨有八極頭陀阿曼、三音神尼沙哈洛、獨臂尼慧根三個武林名宿，因是出家人，不願置身虛榮，沾染塵俗，堅不赴會。

　　南書房平日是皇帝和各文臣鑽研經史的地方，這次因特別賜宴四皇子的布衣朋友，沒有講究禮節，作陪的人只有多鐸元帥、年羹堯大將軍、納蘭統領三人。

　　胤禎把一班朋友領到養心殿東暖閣下，謁見康熙，四皇子伏在御前稟道：「老佛爺，臣兒的朋友都來了，他們盡是出身草野不知朝廷威儀，望父皇免罪。」

　　各俠士站在四皇子身後，只對康熙一揖，昂頭平視，康熙也不深咎，把衣袖一拂，說聲：「各壯士請便！」

　　展眼一看，面前的人果然英風勃勃，眉宇軒昂。便對四皇子道：「胤禎，你把他們領出賞酒，今夜要大家盡歡，免除歷來的禮節罷。」

　　四皇子和各俠士退出，康熙又留史雲程和王雲龍在身旁，屏退左右侍臣，細詢隱禪上人圓寂經過。

　　康熙聽了，滴下幾點淚來，吩咐王雲龍明天到戶部領取二萬兩銀子，回去建好墳園，置下守陵人田地，世代管理。

　　最後又要留他們兄弟在宮裡當職，王雲龍推說年老，苦辭不就，康熙只得賞賜了一些珍寶，他們叩謝後便出到南書房赴宴。

　　這一晚四皇子陪著眾英雄在宮裡痛飲，他穿上了滿清袍服，對多年來共同患難的盟友，仍和平常一般說笑，好不親熱。

　　各俠士裡面最天真的是冒蓮，年紀最輕，她吃上兩杯酒，紅暈上頰，似盛開的玫瑰花一般。

　　周潯坐在她的身旁，小心侍候。冒蓮看到宮裡的東西，件件新奇，那些內監們，來往端菜。她問周潯道：「三哥，怎麼這些穿長袍的官兒要來端菜呢？他們真是傻子，把菜肴一個傳給一個的，難道他們不怕費事嗎？」

　　周潯見她天真可笑，答道：「妹子，這是皇帝的排場呢，要這樣才顯得出官家威儀。你還沒曉得呢，皇帝每天要吃五餐，每餐起碼就擺上三十六盤菜和二十四式點心果子，不論老頭兒是否開胃，禦膳房也得一樣擺上來，那不是更浪費嗎？」

　　冒蓮聽了咋舌起來道：「他吃得這樣多，我在蒙古那兒，看到蒙古包裡的人拿羊兒啃剩的豆餅來充饑罷了。」

　　周潯怕她大聲，忙止著道：「六妹子，不要大聲，給那些公公聽了不好意思。」

　　冒蓮偏不肯住口，又問：「他們年紀還不大呀，怎麼叫他公公呢？」

　　周潯回答道：「因為他們都是在宮裡服侍皇帝和妃嬪的人，外間便尊他們做公公了。」

　　冒蓮一本正經的道：「不對呀，他們都是男的，怎可以侍候妃嬪貴媛呢？」

　　周潯不好意思把太監淨身的事告給她，只有騙道：「六妹子，她們實在是女人呢，不過穿上了長袍好看些罷了。」冒蓮竟然點頭相信。

　　一會，內監上來行酒，冒蓮一把扯著道：「公公，原來你也是女的。」

　　那小黃門嚇得面上變色，席上各人都笑了起來，知道她又在發傻氣。冒蓮還不察覺再要說話，周潯暗在席下牽她一下，才不再說。

　　四皇子輪流敬酒，到了半酣，他站起來說道：「我尹青今時幸得沉冤昭雪，襲回爵位，這都是各前輩和各兄弟妹子賜給我的。由今天起，我還是你們的朋友，情同手足，富貴不忘，患難相共，不過今後尹青的名字便不用了，武林朋友可叫我胤禎，兄弟姊妹們照舊的稱呼，不要生外，只可惜今天慧根大師和沙哈洛幾位沒有到來，明天請年八哥代表我前往碧雲寺拜謁，謝她們這番相助。」

　　他談吐清朗，情詞懇切，座中英雄聽了都有點感動。大家起來舉杯，祝道：「願我們的雍親王千歲！」

　　一時歡聲雷動。這幾十名內監中也有些是各皇子的耳目，看到了不免心驚，細想四阿哥有這一班能人擁護，將來大統定會落到他的手中呢。

　　王春明忽然說道：「四哥，有一件事兒你忘了嗎？現時還有十天便是迎娶施拉美王妃的日期了，我們還要到敦煌去的，這事你有想到嗎？」

　　雍親王雙目發出了光輝，滿臉歡容的答道：「老大，我怎會忘記呢？這幾天來事情忙著，我已稟告了多鐸舅舅，明天向老佛爺奏稟，請指迎娶，我打算和你們一道兒啟程到敦煌去。」

　　他說時對著多鐸打了一躬，還帶著央求的神色。

　　第二天，康熙果然准多鐸奏稟，著四皇子把這事對衛妃稟告，由他母親作主。衛妃向來信任多鐸，便敕封施拉美做雍親王的淑媛，地位和福晉一般，迎娶回京。

　　那時清廷裡一班朝臣，趨炎附勢，都向雍親王奉承，送贈無數禮物；就是納蘭丞相和科隆多等人，也轉過奴顏婢膝的態度，找機會親近雍親王。

　　康熙禦下三十多個兒子，都來叩見四阿哥。獨有十四皇子胤褆，自那天允礽闖下彌天大禍，他受到責斥之後，忙請旨出外統兵，鎮守江南去了。

　　那天年羹堯奉了雍親王之命，到碧雲寺見沙哈洛，那知她已不知去向，連獨臂尼慧根也走了，他只有回去向四皇子覆命。

　　王春明自出險後，便跟各俠士一起，聽說沙哈洛走了，忽忽如有所失。他乘夜趕到西山，找遍了整間碧雲寺，都沒見沙哈洛的影子；問寺裡的尼姑，也說今晨天未破曉便出門去了。

　　春明懊喪萬分，信步走下西山。時正朔日，一彎微月，掛在梢頭；空山林木，夜蝠飛翔，尋常聽人說，西山有兩所停厝的破廟，每當月黑風高，常見幽靈出現。

　　春明惦念著阿檀娜，也顧不得駭怕了。他把往事一幕幕地回憶眼前；當初在烏塔城別莊，月夜相逢，河畔談心；後來宿在庫林蓋，赤裸地道出相愛的話；前番到阿苔山，再度和沙哈洛相逢，得到真如大喇嘛的諒解，才敢和她親近。

　　以後同來北京，一路上甜蜜的情形，使他重溫美夢，正在出神。突然肩上給人按了一下，回頭一看又沒人，只見柳枝搖曳。

　　他不想立即回去，就在山徑徘徊，望著斜掛的新月，歎道：「阿檀娜，月有圓時還有缺，上日裡我倆還是形影不離，那時恰是月圓時候；如今你離開我，我的心就破碎了，像這微月的暗淡無光！」

　　他對月懷人，心裡無限惆悵，驟覺衣衫又給人一拉，一陣風吹過，便沒了蹤影。

　　他想道：「難道真的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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