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英雄新傳(154)_蹄風

一五四

　　身軀淩空摔起，給史雲程的虎爪攔腰攫著拋到半空。

　　他兩父子一霎間都垮下了。那些鬥著甘鳳池三人的宮廷侍衛，老一輩的都認得史雲程，金槍手白鵬更是往日部屬，那敢去觸虎須，其中一些沒曉得史雲程的手段，幾個剛撲前去，刀劍滾作一團，互相碰撞，也不知中了甚麼勁兒。

　　原來史雲程還有一手掌勁，隔遠便可把人震得混身搖晃。侍衛守卒正在虛張聲勢當中，納蘭明珠已飛身回來，金錩父子雖然被摔傷了，這時仍能指揮各武士上前包圍。

　　甘鳳池看了，暗叫一聲「苦也！」拚力保護著受傷的王春明。

　　納蘭明珠礙著金錩等各人面前，沒法不「假戲真做」。他的武技稱得上乘，一提寶劍擋住去路，喝道：「雲瀛，你竟敢造反，快束手受擒！」

　　施出長白派一流劍技把史雲程貼上。那時甘鳳池、呂飛紅已把包圍的武士殺退，一齊縱上，夾擊納蘭明珠，刀劍交揮，勁風疾掃，其他侍衛反不敢接近。

　　納蘭明珠被追步步後退，忽然叫出一聲「喛喲！」跟著箭一般躍出重圍，身子晃了晃便倒地。

　　眾侍衛一驚，只見納蘭明珠滿身鮮血，肋下受了刺痛，雙目緊閉，跟隨著他的幾名御前帶刀侍衛一擁上前救起，史雲程和三個重犯已竄上殿瓦去了。

　　金錩還喝各人窮追，可是輕功沒有人家的快，各武士縱上簷頭，遙見幾點黑影，向春雨軒前竹林竄走，一忽便失所在。他們搜索一遍，那有影子，只得回報金鋁。

　　這時禁衛營裡一片混亂，各侍衛忙著要救納蘭明珠，止血敷傷，營裡御醫驗過，傷口僅刺在乳旁，還沒傷到內臟，只是流血過多。一會，十四皇子胤褆、八皇子胤祀已前呼後擁趕來，看到情形，覺來得太過突兀，警得竟是史雲程所幹，不禁暴跳如雷，乘夜進養心殿叩見康熙，稟告一切。

　　康熙聽見納蘭明珠受傷，問過傷勢後，聽說是史雲程回到禁宮來，氣得手也抖了。他對胤褆、胤祀兩人道：「你們不必搜索宮外了，快召集二十名帶刀侍衛來，聽候諭旨。」十四皇子心裡還沒明白，康熙指著西暖閣那兒，在他耳邊把宮裡秘道告訴給胤褆，諭令率領眾侍衛進隧道分頭搜索。

　　賊過興兵，自然沒有把史雲程等捕到，只檢獲一些遺下的雜物，康熙曉得史雲程確已回來跟自己作對，俞加切齒痛恨，傳諭關閉各城門大搜三天。

　　過了三天，還沒查出一些蹤跡，幸而納蘭明珠的傷勢漸見好轉，康熙見胤褆連番挫敗，又心痛納蘭明珠受傷，心緒煩悶。

　　這時年羹堯已回京兩日，進京奏稟奉旨檢閱水師情況，康熙也無心傾聽，派他暫時接替禁衛軍統領職務，鎮日隨在身旁。

　　那晚康熙在西暖閣批閱奏章，年羹堯仗劍侍立。

　　忽然壁上響了一聲，那幅山水畫後躍出一人，在康熙御座前伏下不起，年羹堯拔劍保護著康熙，那人跟著顫聲說道：「罪臣雲瀛叩見，」

　　康熙看這人滿頭白髮，衣服襤褸，仍認得出是雲瀛的聲音。

　　他制止著年羹堯不要剁下，喝道：「抬起頭來！」

　　那人慢慢把頭舉起，只見兩行老淚簌簌落下，悲聲說道：「老佛爺，雲瀛罪該萬死，但這番闖進宮來，要向老佛爺稟告一件事，便死也瞑目。」

　　康熙見他容色淒慘，也給打動起來，不禁脫口應道：「雲瀛，你只管說。」

　　史雲程淚下如雨，悲聲稟道：「我哥哥隱禪上人死了！」幾乎說不成聲。

　　康熙打一寒噤，從御座驚起，忘形地把他拖起來問道：「你說的可是真話，……幾時身故的？」

　　康熙本來想問：「父皇幾時身故的？」可是見年羹堯在旁，說到「父皇」兩字便呐呐說不出口。

　　史雲程又伏下稟道：「距今一個月前，上人圓寂了，罪臣和雲龍哥哥都守在一旁，哥如今還在瑩前守墓。」

　　康熙聽了，把幾天來怨恨雲瀛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他究竟是有人性的，一時悲從中來，也忘卻年羹堯在旁，當堂滴下幾點眼淚說道：「父親有靈，求你饒恕兒子的不孝，我雖然身是九五之尊，也沒能盡一點人子之職！」

　　他在懺悔地喃喃自語，也像對史雲程表白心意。他迷惘地在御座沉思，往事一一重現腦海，作書人也交代幾筆，隱禪上人就是前順治皇逃禪後的法號。康熙曾幾次藉故暗訪。

　　康熙片刻間神智回復，想起面前的人，是個大逆重犯，三天前正闖進宮來劫去死囚，立刻面色一沉，喝令年羹堯：「把他拿起來！」

　　那知史雲程伏著不動，稟道：「老佛爺，罪臣今夜冒犯龍顏，還有更緊要的事要奏稟，如果老佛爺容罪臣說了，萬死不辭。」

　　康熙又示意年羹堯勿動手，諭道：「你說吧！」

　　史雲程這番匍匐到康熙座前，放低聲音奏告了一番說話，康熙面色驚疑不定，又似惴惴不安，口裡只道：「有這等事？」

　　史雲程又道：「罪臣冒死到來，豈敢說證！老佛爺，體念罪臣以往一片忠心，快些把大阿哥等人制止，免鬧出宮闈慘變，罪臣願引聖駕前往，便得明白。」

　　康熙平生多疑，史雲程恰抓到他的癢處，這時他望著年羹堯，悄聲諭道：「你吩咐宮外守衛，沒有諭旨，不准進來。」

　　年羹堯說了一聲：「領旨。」出去了；一會進來報道：「微臣傳諭去了，請聖駕啟程。」

　　他們三人從暗門走進隧道，史雲程和年羹堯前後提燈護著，一路向後宮進去。瞬已出了隧道，面前正是普福宮。

　　史雲程稟道：「老佛爺這樣進去不得，讓罪臣領駕到閣下窺望，才有事實看出。」

　　康熙為著好奇心驅使，忘卻一切。年羹堯和史雲程挽著他的兩腋，向普福宮後閣縱上；康熙驟覺身子像騰雲駕霧，一忽兒便登上宮牆，來到閣頂。

　　他從水窗下望，清楚地看到宮裡一切情景：榻上羅帳低垂，隱約看見衛妃擁衾睡在榻上。

　　才過半晌，一個老宮女走近榻前，稟道：「娘娘，四阿哥來了。」

　　隨即見四皇子胤禎進人，身上只穿平民衣服，跪在榻前請安。

　　康熙生氣地想道：「這個逆子竟敢偷進宮來了。」

　　正想念間，低下燈光驟暗，榻下倏的躍出幾個持刀的人，乘四皇子伏下，很快的把刀前後指禁著，喝道：「不要動，要動時就是一刀！」

　　四皇子瞠目不知所措，轉眼間已給那些人縛上了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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