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蹄風 > 龍虎下江南 | 上頁 下頁 |
| 一四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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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清匆匆下樓,經過一條甬道,就是莫臥兒的臥室。瞥見室門半掩,內裡有男子的聲音,不禁一怔。立刻放輕腳步,四邊一望,甬道裡靜悄悄的,便將身一閃,轉過小院,院裡有條狹弄,正朝著莫臥兒室裡的窗口。 那男子哽咽著道:「甘姊姊死的好慘,她頸上中了鏢,我們去看她時,早已氣絕了。」原來是燕山郎的聲音,他像哭著似的。康清又驚又喜,喜的是甘碧果然死了,驚的就是怕梅心美說出昨夜的行蹤。忽聽莫臥兒道:「你怎會知人在此?」燕山郎應道:「那是梅師弟說的,昨夜她見到了康弟弟,回來對我說,姊姊在此打探我們消息。」莫臥兒雖然沒有哭,聲音也很悲切,傷心地道:「想不到甘姊姊大仇未報,便死在清宮鷹爪的手裡,今天你來得正好,讓我立刻把康弟弟叫來,一同到河神廟去。」 室裡人影一晃,莫臥兒已站起來。忽聽燕山郎道:「姊姊且住!我還有要事未說,這裡有一封書,是神劍手遣人送給甘姊姊的,李大俠還未知道她已遇害,信裡約她今夜前往……」以下的聲音很小,在甬道裡再聽不到。康清心裡一凜,暗念李來風這老東西回來,若果和他見面,我的秘密便給揭穿了,因為這班人中,只有他在清宮裡見過我,他這番從杭州趕回來,定是因冒蓮丟了性命,要找我算賬,希望他不要到河神廟裡來……正自想著室裡莫臥兒像已閱罷那封書,歎了聲道:「李大俠如果早些回來,甘姊姊或者不會就此送命,可憐他還未知道甘姊姊死了,信裡約她今夜到九山郝家寨相見呢……」 莫臥兒還想說下去,燕山郎立刻打斷她的話頭道:「姊姊不要高聲!你沒瞧見信後還有一行小字,加上密密的圈子,那是李大俠叮囑甘姊姊,叫她切不可讓康清知道他的行蹤,所以我看康清不在此,暗把這封信給姊姊看過,一會康弟弟來了,記著不要提起這封信的事。」莫臥兒道:「李大俠也太多疑,他始終誤認康弟弟是福安康,可真奇怪了。」燕山郎道:「我也不相信康弟弟是福安康,不過李大俠信裡鄭重叮囑,定有原故。」康清在外暗抽了一口氣。燕山郎說罷,便催著莫臥兒登程。又道:「我來的時候,只留著梅師弟在廟裡,等著我們回去的呢。」 康清雖然機智過人,這番卻已中了燕山郎的圈套。他只躲身甬道裡偷聽,卻不知道燕山郎在室裡一邊和莫臥兒說話,一邊用指蘸茶,在桌上寫字,一問一答,正在笑談。原來剛才莫臥兒見著燕山郎昨夜怒氣還未消,一聲不響,把燕山郎一掌摔出門外,便砰的把門關上。燕山郎知道她受了康清的挑撥,低頭一想,立刻繞過院落,找到剛才康清躲伏的小甬道,向窗裡一窺,莫臥兒正伏在榻上,像是暗泣。燕山郎雖不是真愛著莫臥兒,便也受了她的真情感動,連忙裂下一幅衣襟,拔劍刺破指頭,在襟上寫了八個血字,搓作一團擲入室裡。 莫臥兒打開一看,布上八個血字,寫的是「甘碧死了,康清幹的。」血還未幹,知道是燕山郎擲進來的,不禁大驚,剛才怒恨之氣已去了八分。忙向窗外低聲喊道:「可是真的?」燕山郎已縱身入室,一骨碌跪在她的跟前道:「姊姊信我,康清真個是福安康,我若有半點虛言,將來不得好死。」 莫臥兒忙把他扯起道:「不要發誓!你先答我,梅心美是不是個女子。」燕山郎道:「不瞞姊姊,她是女扮男裝的,我早就曉得了。」莫臥兒妒念又起,卻沒形諸面上。側耳聽,外面沒人來往,才道:「昨夜你是不是和她處在一室?」燕山郎對天發誓道:「我和她同行以來,從未同宿一室,豈像康清那下流胚子,當日在船上和她坐臥在一起。」莫臥兒道:「夠了,你快說來,甘姊姊怎會死在康清手裡?」 燕山郎用手向室外一指,低聲道:「康清宿在這客寓裡,不怕他竊聽麼?」莫臥兒道:「弟弟,我也不瞞你說,近來我已覺得康清行動可疑,正處處提防著,這客寓裡的店小二早已給我收賣了,他離開房間,我就曉到,一會他若進來,小二會給我訊號,你儘管說話,不愁他會偷聽的。」燕山郎便把昨夜釘梢梅心美的經過,梅心美如何氣倒,後來康清探得甘碧在河神廟,怎樣乘夜派人行刺,對莫臥兒說了一遍。只沒把他自己曾經幹過的壞事,和甘碧不是真的死掉,這兩件沒有對他說出。莫臥兒一面聽,一面流出眼淚,切齒道:「這小子掩藏得真好,連我也給他賺倒了,前些時他故意救出我們,使大家不曾思疑他,這反間計果然厲害,若非李大俠揭破他的行藏,到了水陸擂臺開啟之前,我們一班反清武林人都會給他來個一網打盡了,只可憐甘碧姊姊……」 窗外突然光影連閃,似有人用鏡子映著陽光,反射在院外。莫臥兒即時停著不說,低聲道:「他離開臥室了。」跟著把室門虛掩,留出半扉。燕山郎忙的振起精神,依甘碧授計行事。外面甬道還是靜悄悄的,燕山郎以為康清就要時來,特地提高嗓子說話。怎知過了半茶時份,隔廂似有人輕輕敲著板壁,地板空隙伸出一片小紙兒,莫臣臥兒忙拾起一看,紙上草草寫著「院外有人」四個字,知道是店小二扔出來的。便向燕山郎打個眼色,大家坐近桌子,一邊談一邊在桌上寫字。燕山郎也依照甘碧授計,詐作把李來風的信取出,交給莫臥兒閱讀,讓康清在窗外偷聽。 書中交代:燕山郎為什麼要騙莫臥兒,說甘碧昨夜遇害死了?這叫作以假作真,好教莫臥兒心恨康清,激使她一起依計行事,一則讓康清竊聽之後,不會思疑。如今書接前文,話說康清聽見二人趕著登程,知道就要到自己室裡來,找他一起到河神廟去,連忙一個轉身出了院落,匆匆回到樓上。忽地一想:若果跟他們到河神廟去,萬一碰到了李來風,怎生是好?當下眉頭一皺,狠心又起,暗念不毒不丈夫,何不如此這般,入黑之前,趕到郝家寨把李來風這老東西殺掉了,落得個乾淨,今後便再沒有認得我是福安康了。又念這時趕去通知飛鳳,約她一同到郝家寨去,還來得及。想罷立刻取回佩劍,細聽樓下還未有腳步聲,便匆匆執筆,寫了幾個字,壓在桌上,然後推開百葉窗,一勢「乳燕出巣」縱出屋外,再一點足越過牆頭去了。 當莫臥兒和燕山郎入到室裡,看見上留著的字,內裡說有事出外,午後便返。二人互相望了眼,作了會心微笑。莫臥兒把字條撕毀,喊小二進來,吩咐他說:如果康清歸來,說我有要緊的事趕到東岸河神廟去,叫他跟著趕來,不可有誤。那店小二日來已得過莫臥兒不少賞錢,自是連聲應諾。莫臥兒臨行,還叮囑店小二一番。然後和燕山郎離開這小鎮。 二人走了一程,莫臥兒忽地叫出一聲不好!燕山郎驚道:「姊姊,有甚麼不好?」莫臥兒道:「我想康清一定先我們趕到河神廟裡,偷看虛實,你剛才說只留著梅心美在那,萬一康清要下毒手,如何是好?」燕山郎深愛梅心美,聽了不覺一驚。可是想起甘碧不是真死,有她和梅心美在一起,合二人之力,康清未必鬥得過她們,所怕的是飛鳳跟著康清前往。便對莫臥兒道:「姊姊饒我撒謊!不瞞你說,甘碧實在未死。」 莫臥兒尚未聽畢,當即停步,圓睜鳳目,瞪著燕山郎,發怒道:「燕山,你怎麼騙我,難道昨夜的事,也是你信口道來的?」燕山郎見她動氣,一時驚的顫聲道:「姊姊息怒,這番話是甘姊姊要我依著說的,否則康清不會上當,你也不會趕著到河神廟,其他的事,一點不假,若有虛言,一會兒姊姊先把我殺了,不敢有怨。」 莫臥兒見他一臉惶恐之色,知道他不敢說謊,便道:「甘姊姊太小看我了,我雖然當康清是弟弟一般,要是他真個是清宮裡的奸細,就算他是我的親弟弟,也是一般的沒人情,難道我會饒過了他?」燕山郎道:「她不是怕你袒護著康清,而是怕你不肯依她的定計行事,那時沒了姊姊相助,就拿不到康清,所以定要你答應到河神廟去,才教我把詐死的事說出來。」莫臥兒氣才平息答道:「原來如此,那末,她定要在廟裡裝死,讓康清看到了,才會中計的。」燕山郎應道:「甘姊姊也預料到康清會去窺看的了,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只等待魚兒入窩鳥兒進網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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