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蹄風 > 龍虎下江南 | 上頁 下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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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莫臥兒遭擒 梅心美見那少年哥兒駕著小舟如飛棹來,忙的高呼「救人喲!」這時押運她的篷船離前面龍舟還有半里之遙,棹槳的四名武士見少年喝叫停船,知道要來劫奪犯人的,早有二人挽弓搭箭,回喝一聲:「小賊怕是活的不耐煩了!這艘是押解重犯的官船,若再駛近來,教你立刻翻下水裡。」那少年像是聽不到一般,雙槳齊飛,瞬已來到。船上弓弦響處,箭矢颼颼地射出。那少年全無畏懼,見武士發箭,連忙棹著單槳,船在水面一溜,箭矢都在他的身旁掠過,兩船相距不及兩丈。梅心美在艙裡瞧到,又呼一聲「公子救人喲!」 篷船上四名武士一齊掣出腰刀,驀地人影一幌,那少年人已縱身起自舟中,向這邊船頭沖落。武士提刀作勢,卻給少年半空擰動身子,雙腳左右蹬出,撲通撲通幾響,四名武士早有三個連人帶刀一起栽進水裡。剩下一人迎著少年橫掃一刀,又給他身形一矮,閃電般抄出一掌,刀鋒從他頭上剁過,武士跟著中掌仰翻落水。船尾還有一個掌櫓的,是大內裡的三級劍手,名叫孫沖,奉命把梅心美押送龍船隊囚禁,當下見四名武士紛紛倒下,立刻拔劍出鞘,喝聲:「小賊看劍!」身形一起,越過船篷,直向船頭縱下。誰想那少年已竄進艙裡,孫沖一劍剁空,轉身向船艙沖去。他一眼望見那少年,當堂一愣,張口說不出話來,手裡劍也一同定著。少年在艙裡,知道孫沖認得了他,還幸背著船艙,沒給梅心美瞧到,連忙喝叫一聲:「你也翻下去吧!」飛身一腳蹬出。孫沖沒有等他的腳掃到,便自己向船外翻栽,撲通一聲,沒在水底裡去了。 少年哥兒用劍剁開梅心美手上的縛索,又把腳下鎖著石銷的鐵煉弄開,說道:「兄長受驚了。」一邊把她扶起來。梅心美雖然作成男子裝扮,究竟是個女兒家,如今給少年挽著手臂,不覺面上一紅,心頭卜蔔地跳。忙向少年深深一拜道:「謝謝公子救命之德,昨天得見公子在廟前戲弄那狗,一時爽快,欲與公子結為朋友,因此在後跟蹤,望祈勿怪。」少年急道:「仁兄何出此言,昨天小弟已知道兄台有意相見,但因路上耳目眾多,故暫時避面,請問兄台高姓大名,昨夜何故給官中人擒獲。」 梅心美一想:人家跟蹤前來相救,我何必隱講姓名。便道:「愚兄姓梅,字心美,這番取道前往江南,昨日跟蹤公子,無意中碰著那二個客人,覺得他們舉動神秘,一時動了好奇之念,夜裡到高陸棧偷窺,想不到闖了大禍。如非公子趕來相救,小弟定然性命難保。」說罷偷看少年一眼,見他年紀雖小,卻生得儀錶非凡,眉目生采,暗念這種相貌,應出自王侯之家,可是昨天已見過他的本領,料也是同線中人。不覺低頭問道:「公子高姓大名?」那少年應道:「小弟姓康,單名一個清字,今次也是隨家姊前往江南。」說到這裡,像覺得失言,忙的不語。梅心美道:「原來是康公子,請問尊師是誰?」 忽聽江上傳來一陣鳴鉦之聲,前面一隊龍舟已愈來愈近,龍舟之前,有八艘快艇前導。康清急道:「梅仁兄,迎面來的官船,正是乾隆南巡的御駕龍舟,仁兄快跟我走!」匆匆拉著梅心美,一同縱下小舟。康清棹著雙槳,直向岸邊駛去。梅心美何道:「岸上不是有官兵守衛麼?」 康清應道:「這一帶水道縱橫,前面有一條小河,給樹林遮蔽,官兵沒有注及。」小船直向樹蔭鑽進,果然有一支流,夾岸桃樹,水道曲折。康清打著槳,曲折前進,樹梢掠過二人頭上,枝頭鳥語,一片清幽。梅心美道:「公子累了,這裡景色怡人,不如稍歇片刻,待官船駛過之後,我們再走。」小姑娘其實想和康清多說幾句話。康清像知道她的意思,笑道:「兄長端的是個雅人。」於是停在桃花樹下。二人互相望了一眼,梅心美不知怎的,面上紅暈上腮,忙把頭低下去,問道:「康公子剛才說跟令姊前往江南,不怕令姊久候麼?」 康清像突然記意起似的,唯唯應道:「是……是啊!一切都是小弟不好,昨兒因一時愛管閒事,令到我的姊姊生氣,便開船走了。」梅心美見他說話還帶點孩子氣,便道:「那麼,公子豈不是獨個兒上路去嗎?」康清應道:「小弟本來打算乘夜雇船追趕家姊去的,不料碰見兄台給人縛了下船,所以跟蹤趕來相救。」梅心美聽了心裡更是感激。便問:「公子今年貴庚?」康清答道:「小弟虛度十三個寒暑了,說來可真慚愧。」梅心美道:「愚兄比公子長兩年……」說還未畢,康清突然一拜道:「梅仁兄請不要再以公子相稱,我二人今次萍水相交,不若結為共姓兄弟,未知仁兄有無見棄?」 梅心美忙回拜道:「愚兄豈敢見棄,其實早有此心,只是不敢啟齒。」二人就在桃花溪畔,撮土為香,當天三拜,誓願有福同享,有禍同當,結為兄弟。敘過年齒,康清又向梅心美一拜,稱作兄長。梅心美滿懷喜悅,暗念這番有意結交一個少年郎君,估不到從心所願。當下問康清前往江南,有何要事。康清早已編定一番說話回答,說自己是少林派弟子,師傅是個武技高僧,正在江南等候,約定依期前去,觀看水陸台比武。梅心美自是信以為真,便約康清結伴同行。 二人雇了兩頭馬,沿運河前進,路上有說有笑,談得更是投機。晚上入店投宿,梅心美推說從小要獨宿,不慣和別人同榻。康清只得和他各寢一室。走了兩天,已入到山東境界。這天春雨連綿,二人一早便投店,這家客寓臨江建築,屋旁便是運河。剛巧來往旅客眾多,店裡只剩一間房子,又沒別家客寓。梅心美只得和康清一起,臨睡之前,衣服也不換過,坐在室裡。康清道:「哥哥怎不更衣?」 梅心美道:「今天月朔,愚兄要打坐練功,賢弟先睡吧!」康清道:「哥哥也換過衣服才打坐呢。」梅心美道:「不必了。弟弟不要管我。」康清便當著他脫衣服,梅心美一眼瞧見他的一條束肚帶子,全是金線繡了,在燈下閃閃生光,不覺上前拿起來看。康清要收藏,已來不及。那金線束肚帶子,裡面是輕紗造的,外面繡了五爪金龍,綴了五顆明珠,兩枚寶石,燈下光芒四射,金龍之外,中間有紅線繡的兩行小字,是「大內御賜,福壽無疆」。梅心美不覺一怔,望著他道:「弟弟從那裡得到這緊肚帶子?」 康清面色微變,答道:「我也不知道,記得小時候,乳娘便拿來替我劄肚子,一直至今,都束在身上的。」梅心美不悅道:「弟弟有沒有看過繡著的字?我以為還是不用的好。」康清道:「原來如此,我從來沒有細看,也不知道刺有這一行字,哥哥不喜歡,我便把它丟掉吧!」說了拿著那根金線帶子,向外一丟。樓外是運河,丁冬一響,丟正河心。梅心美要搶回,如何能及,拿燭火一照,外面雨絲風片,一片漆黑,河水汨汨地響,不禁道:「這東西價值不少,我只是不喜歡弟弟佩在身上,為什麼要丟進水裡?豈不可惜。」康清道:「有何可惜!只要哥哥歡喜,連我也可以掉進水裡呢。」 梅心美不覺咭的笑起來,剛才疑心早已一掃而空,望著他道:「傻孩子!我怎會要你掉下水裡,快上床睡覺吧,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康清換過內衣,梅心美背轉身不看他,忽聽康清嘩的叫道:「怎生是好!」原來他的緊肚帶子,也兼作褲帶之用,如今沒了它,褲子紮不緊。他抽著褲頭,望著梅心美,一臉的尷尬之色。梅心美瞧了,有點生嗔,卻又暗暗好笑。便道:「弟弟沒別的帶子麼?」 康清道:「我沒帶著行囊,如何有別根腰帶?」梅心美見他吊著褲子,一時沒法,便背著他打開自己的包袱,拿出一根褲帶,又背著燭火,含羞地給了他。康清接過在手,一看是一根紅綢帶子,一陣幽香,不覺笑道:「哥哥這根帶子,像是姑娘兒用的東西!」梅心美輕輕敲他的頭顱,罵道:「你這嚼舌的東西,還來討哥哥便宜,不打你也不得。」康清伸了伸舌頭,拿著綢帶在鼻子裡嗅了一嗅,才紮在身上。梅心美一口吹熄了燭火,說道:「勿來混了,快上床去!」 春寒峭料,一室沉沉,梅心美坐在室裡,望著榻上的康清,陣陣鼻息,睡的正憩。便偷偷起來,脫去外衣,露出女兒家的身段,把巾蘸在水桶裡,草草抹過身子,又洗了腳,匆匆穿回衣服。康清睡在榻上,暗地裡張開眼縫,都瞧個真切。梅心美那裡曉到,依舊坐著假寐,不覺闔目入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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