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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第二十八回 神龍初露尾

  和珅要在乾隆跟前顯出計智,當下便和飛鳳約好一番,依計行事,此時陳世倌家裡,還匿著莫臥兒、甘碧、卓明珠三人。

  卓明珠雖和陳家漢訂了終身,可是限於環境,未有正式成婚。陳閣老府中,甲第連雲,陳家漢讀書的地方又在園裡,和外堂隔絕,只要下人們不洩露消息,陳世倌是不會知道的。這天陳世倌早朝未返,家人忽報護駕將軍周日青大人到府,幕客們慌忙告知陳家漢。各人聽了都覺一怔,甘碧道:「我們不若從後們離去吧,不要連累了陳兄。」

  家漢道:「且慢!要是周日青奉旨前來搜屋,這時前後府們都已有人守著了,你們也是逃不得,不若讓我向家人問個明白,看這狗奴才有沒有帶同武士前來,再作打算吧。」家人回說周日青只帶著兩名跟隨前來,陳家漢略覺放心,暗囑卓明珠三人躲在屋裡。他匆匆出到府堂,見著周日青,忙行禮道:「不知將軍降臨,有失迎接,爹爹上朝未回,請將軍小坐片刻。」周日青含笑道:「下官不是來見閣老的呢,皇上有幾句話,叫下官傳諭世兄知道。」陳家漢慌忙下跪道:「原來將軍帶來聖旨。」

  周日青一手牽著他道:「世兄不用行禮,皇上只叫傳幾句口諭便了,起來再說吧。」

  陳家漢心裡忐忑不寧,急欲知道乾隆有何旨諭,可是周日青卻慢條斯理的,閒談一會才道:「世兄知道皇上頒諭下來,不久要在江南設水陸擂臺麼?」陳家漢答道:「這事晚生從爹爹的口裡,知道一點。」周日青道:「皇上就是為著這事,想起閣老原籍是海寧,皇上到時會順道到杭州一遊,想駐蹕府上,同時水面擂臺打算設在西湖,世兄是武技能手,正好作個主台官。」陳家漢詐作驚惶道:「晚生武學敷淺,虛有其名,如何當得主台的?不要令晚生獻醜了。」

  周日青哈哈笑道:「世兄聽下官說下去,再推未遲。皇上知你是齊太極的入室弟子,這次擂臺比武,主台的每日一人,到時皇上也會到場甄拔人才,世兄是當朝貴胄,隨駕南行,正是本份呢。」陳家漢聽到說他是齊太極的弟子,早已心中一怔。原來他的娘從小把他送到衡山學技,一向連陳世倌也瞞著的,怎想到會給乾隆探悉這秘密,心裡更是怔忡不寧。誰料這當兒,內堂裡忽地傳來一陣喧聲,有人叫出「賊人入屋了!」陳家漢不覺一驚,想入內察看,周日青卻渾如未覺一般,扯著他道:「世兄,皇上還有一包東西,著下官送還給世兄的。」這時府裡護院武師匆匆奔出來,站在甬道外似有話要向陳家漢稟告。立刻給周日青帶來的跟隨喝止道:「周大人在廳裡,你們好沒禮統!還不肅靜回避。」

  正是一筆難寫兩頭的事:剛才陳家漢離開書房不久,園裡樹木森森,濃蔭滿布,一片寧靜。牆頭簌簌的跳下三個人,面上全都蒙上黑巾。園裡二個小丫環,正在樹下鬥松針,給一個蒙面人在後一點,即時昏倒樹下,那人舉動靈敏,一刹兒把小丫環拖到樹後,換上她的衣服,便和同來的兩個人一起閃進書房裡。

  甘碧微聞外面息索聲響,便低聲叫著小環,門外應了一聲,人影一晃,走進平日服侍她們的丫環。甘碧三人坐在帳幃裡,看不見來人的全身。莫臥兒目光銳利,瞥見丫環腳下穿的是滿洲宮鞋,覺得不對勁,立把甘碧和卓明珠一推,一邊拔劍出鞘騰身縱起。那丫環掀開帳幃,驀的向她們一指,一股冷森森的氣迎面沖來,這當兒,甘碧二人知道有事,借著莫臥兒一推之力滾身出外,放眼望時,來的正是飛鳳,身上穿了屋裡小環衣服,當堂怔了一下。

  莫臥兒劍影一亮,閃電般沖著飛鳳戳去。這時門外又竄進一個高大的漢子,面罩黑巾,手裡長劍一揮,剛把莫臥兒的劍擋去,飛鳳一聲叱喝:「嘿!賊丫頭,今天看你們那裡走!」卓明珠見仇人已入室,生怕累了陳家漢。立刻拉劍在手,打算帶領甘碧二人從後窗竄出。怎知剛一轉身,書房後的圓窗砰的震破,又來了個高大漢子,拿劍擋著去路。大喝一聲:「賊女休走!策零在此,奉旨拿賊!」

  三人以為飛鳳帶領官兵包圍門外,正是困獸猶鬥,只得拚命把飛鳳、和珅、策零擋著,大家用背相靠,三口劍打的雨點不入。飛鳳在屋裡交手,沒法施展她的本領。甘碧三人的劍護著全身,一時不易攻破。這時園裡上下人等聽到金刃拼的叮鐺響,走進來一望,當堂唬的驚悸亡魂,口裡大呼有賊!驚動了護院武師,立刻奔出外堂稟報陳家漢。

  今天飛鳳帶著策零和珅二人闖進陳家,早已約定周日青依計行事,指證陳家漢收藏叛黨,想一網拿回去審問,他知道陳家漢平日孝順祖父陳世倌,料他不敢拒捕。當護院武師奔出外堂,周日青知道飛鳳已在內動手,便把小包送給陳家漢,說是皇上命帶來交還給他的。陳家漢當面解開一看,不禁面上發青,包內的原來是自己頭巾上綴的一塊御賜紅寶石。心裡一想:這事連累到爹爹身上,我萬不能說出真相來。當下對周日青道:「周大人,請替晚生回稟皇上,這塊頭巾上的寶石,是晚生日前失落的。」周日青冷笑道:「真有這麼巧?」說還未罷,外面家人已等的急不及待,高聲稟道:「小主人,快回書房裡看看,後園來了賊哩。」

  周日青雙目一溜,心中有計,忙道:「光天白日,這裡又是相府,賊人豈敢闖進來,讓本官陪世兄前往一看。」說了便牽著陳家漢的手,和各家人一起走進園裡。他知道飛鳳一定找到了莫臥兒,正在屋裡交手,且看陳家漢如何抵賴。

  那書房是三進平房,入門左右兩邊是朝外的敞軒。遠遠便傳來劍鋒嚓嚓聲響。周日青道:「賊人還不只一個呢!世兄是個武技內行人,賊人想是吃了豹子膽,今天尋上門來送死。」陳家漢心頭如小鹿亂撞,連聲暗叫:「不好!一會兒給這狗奴才瞧見了她們,那時水洗也不乾淨了,怎生是好?」正在思量應付之計,不覺離書房只有一箭之遙。一刹那,聲音沉寂,剛才劍鋒交鳴之聲戛然停歇,心裡又是納罕。忽地記起卓明珠也在屋裡,不覺籲出一口氣。原來陳家漢年來和卓明珠暗中來往,都瞞著他的祖父陳世倌,他的寢室裡有一道暗門可通到地窖去。往日王公府第多築地道,以便有變亂時逃走。那地窖出口,就是相府的馬廄。

  當他們來到書房門前,忽見飛鳳氣急敗壞的走出來,口裡叫著:「那幾個賊婆娘都跑了!」周日青暗吃一驚,跟著又見策零、和珅握劍走出,都氣的發抖。飛鳳一見陳家漢,立刻指著他道:「你幹的好事!」陳家漢當堂沉下臉道:「二格格,捨下是相國府,這兩個來的是什麼人?怎會闖進來的?」一邊回頭喝聲:「護院何在!還不把兩個賊人抓起!」周日青見他翻臉,暗裡一想:「今天擒不到莫臥兒,沒了人證,如今和珅策零二人,都沒穿上制服,而且未經傳報,便擅闖進來,若果傳到朝裡王公大臣的耳裡,豈不是我們理虧?」

  當下忙向陳家漢道:「世兄息怒,有事慢說,何必生氣呢?」一邊走近飛鳳身旁,低聲問道:「二格格,賊人從那裡逃去的?」飛鳳指著陳家漢道:「在他的屋裡!」家漢笑道:「那有此事!二格格精神還怕未複元呢。今天鳳輦光臨,為何不帶近侍隨從,教家漢失於迎接,罪該萬死。」飛鳳還想發作,定要搜查屋裡。外面突然傳報閣老回府。陳家漢冷笑道:「爺爺回來了,周大人,請陪同二格格到外堂說話吧。」

  周日青聽說陳世倌退朝回來,暗念今次擒捕賊人不得,陳家漢定必振振有詞,他家究竟是兩朝元老,鬧起來,乾隆會責自己幹的不夠縝密,立刻向和珅打個眼色,和珅會意,便在飛鳳耳邊說了幾句話。一刹那,陳世倌已走進來,見了飛鳳和周日青等人,不禁一愣,又見孫兒陳家漢站在一旁,面露悻然之色,忙出言呵責道:「家漢,二郡主和周將軍駕臨,為什麼不迎到府堂坐著。」家漢急道:「爺爺,孫兒正等你老人家回來,指示怎麼辦。」

  陳世倌驚的啞口無言,周日青立刻上前,低聲說道:「閣老,二格格舊病又發了,今天突然走出宮門,害了卑職帶著和珅等四處跟蹤,誰料她會闖進府上來。」陳世倌也放低嗓子道:「原來如此,小孫兒家漢少不更事,怪不得張皇失措,求周將軍不要見責。」周日青答道:「閣老,如今請借用府上暖轎,讓卑職勸請二格格回宮去,多有打擾,明天再來拜謝。」陳世倌是個畏事的人,聽了暗舒一口氣,連忙吩咐備轎。飛鳳乘機詐傻裝瘋,語無倫次,由周日青三人擁簇上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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