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下江南(58)_蹄風

五八

　　▼第十五回　寒光凝碧血

　　且說馮道德被王雪蓮吊在樹上，自料必死，那知遠遠來了兩點黑影，細看是一男一女。正展起貼壁輕功，向峭壁上爬來，馮道德早已瞧出那男的是陳家漢，女的是卓明珠，一時心頭卜蔔地跳動，又驚又喜。因為陳家漢是陳閣老的孫兒，清朝的貴介公子，卓明珠卻是武當辦同門，當日因為爭奪武當派掌門人地位，曾挑撥湖北武當山玉虛宮各位長輩道士和她作對，正是自己的對頭兒：卓明珠若還記念前仇，定然不肯放過自己。

　　馮道德不快是詭計多端，當下合目一想，又來了急計。原來陳家漢出身海寧望族，他的祖父陳世琯，是雍乾兩朝閣臣，後來稗官小史，傳說乾隆原是陳世琯的兒子，本篇故事卻沒有提到這一點。如今要說的是陳家漢，在孩童時代，他的娘便送他到南嶽學技，拜在齊太極門下，改各金儀。以後便一直背著家裡在江湖上混跡，結交反清武林朋友。陳世琅怎麼會由他這樣胡混呢？這就全靠他的娘親暗中掩護，希望兒子明白國仇家恨，保護民族正氣，做個轟轟烈烈的漢子。原來他的娘親金牡丹，也是出身武林名門，在未過門時早已和師兄暗訂終生，懷了身孕，才被逼嫁到陳家，後來生下兒子，就是陳家漢。這事後來再有細表。陳閣老一向在京裡任職，對於系兒結交江湖中人，只知道幾分，卻是不敢張揚；陳家漢也怕邊累了全家，還有避忌。馮道德就是抓到了他的弱點，認為有機可乘。又念卓明珠雖和我有著過節，但和陳家漢在一起，未必敢將我為難？

　　這時二人正攀到古松之下，在盤根上歇足。馮道德便嚷道：「哎唷！來的可是陳公子？快救救小道啊！」陳家漢立刻發覺松樹上掛著一個肉團，手足捆在一塊兒，只露出頭面，卻是個道士。卓明珠和馮道德是武當同門，一看已瞧出是誰。不禁道：「馮道德，原來是你，誰個把你吊在樹上？你這廝合該有此報應的。」馮道輝詐作呻吟道：「啊！卓師姐，你是武當派掌門人，瞧著我給王雪蓮欺負，還說應有此報，或是給人家聽了，那還成什麼說兒啊！」

　　二人聽了不禁一愣，卓明珠本來憎惡馮道德，如今聽他叫自己作掌門，暗裡已是一樂。忙道：「如今你認得我是武當掌門了麼？王姐姐怎會把你吊起來？定是你開罪了她，你若敢在我們面前來撒謊，當心你的頭顱吊下才好！」馮道德見她說話有點放寬，忙道：「兩位不知，原來司馬郡王一個妹妹在山上作了道姑，這番王雪蓮偷偷到來見她，卻給小道無意中撞著，她怕我洩露了秘密因此把我吊起來，兩位若不相救，遲些時我要活生生的吊死了。」說了又呻吟起來。

　　陳家漢心裡一想：「這道士說話有因，當日在金川宮地下秘道，果然見著一個容豹酷肖長纓的人，難道是女子假扮的？」當下便道：「馮道德，你沒撒謊？那道姑叫什麼名字，你怎知道是司馬郡王的妹妹？」馮道德心裡暗道：「你們還不進我的圈套？」便道：「說來話長，小道如今說話也很痛苦，兩位做做好事，先把我放下來吧。」

　　卓明珠瞧了陳家漢一眼，陳家漢在她耳邊道：「我們不能給他睢出行蹤，還是放他下來吧！」卓明珠颼的縱身上樹，抓著馮道德，劍光一抹，山藤斷開，便提著那廝縱下，馮道德掙了掙手足，仰望峭壁道：「我全身給縛的酸痛，求兩位帶我上到崖頂。」陳家漢叫他攀著臂膊，一起爬登。三人來到崖上，馮道德向陳家漢深深一拜道：「今夜幸得二位救命！」卓明珠道：「不要作態了！我們不要你多謝，快說出那道姑叫甚名字吧？」

　　馮道德心裡又道：「我幹麼要說，讓你們碰一下釘子不好麼？」當下帶點驚惶的答道：「兩位饒恕，小道委實不知道那道姑叫甚名字，只知她是司馬郡王的妹妹，一出娘胎便分開了，所以王雪蓮要來尋訪。」卓明珠怒道：「你忒可憎！我們把你放下來，說話便當堂改了。」馮道德哭喪著臉道：「兩位怎麼見怪，剛才小道沒說過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啊！」卓明珠又是好氣卻沒奈何。陳家漢低聲道：「我們走吧！和他多說也是沒用。」便對馮道德道：「我們聽說峨嵋山舉行祭天法會，因此趕來看看熱鬧，你回到京裡，要是胡說八道，我姓陳的定不饒你！」馮道德邊忙陪著笑臉，說道：「你放心！小道也是來瞧熱鬧的，別無歹意，怎會回去亂道呢。」

　　陳家漢和和卓明珠走了，馮道德暗噓一口氣，摸摸脖子，暗說：「今夜好險！」忽然想起褚鴻鈞中子王雪蓮的掌倒下，那口寒光劍還在他的手裡，不若趕回清虛觀去，設法投機盜過來。貪念一起，精神頓振。仰望星斗，將近五更時分，立刻拔足向前奔去。

　　書接前文：且說小道士月清這時剛背著劍走來，怎知馮道德遠遠便瞧見了，忙將身向竹林閃進。莫臥兒本來在後釘梢，卻因相隔太遠，只見著人影，認不出是馮道德。剛巧月清所走的路，來到竹林例要拐彎，莫臥兒放眼望著時，月清已轉過竹林去了。

　　月清如何想到有人暗算，剛轉過竹林那邊，背後驀地竄出一人，拿石頭在他腦後擘落，月清當堂腦骨碎裂，一交倒栽。可憐小道就此一命嗚呼，魂魄隨他的師克吳月波去了。那人一手搜去那口北極寒光劍，向前一望，路旁是一面山坡，野樹叢生，一直連到山麓。立刻捧起一塊巨石，丟向斜坡，讓它滾落，然後竄入竹林，伏著不動。

　　這一趟月清之死，似乎有了定數，如果莫臥兒早些下手奪回自己的劍，便不會有些禍事。這刹那，小姑娘已是風一般的趕到，月清的屍體倒在路上，幾乎把她絆倒，小姑娘嚇了一跳，低頭一望，看見月清死狀很慘，不覺叫出一聲，在他身一搜，那口劍已經沒了，當堂目瞪口呆，四邊一找，路旁就是斜坡，十丈之下，野樹搖動，蓬草之下像有人滾落山麓，不覺大叫一聲：「好狠的惡賊！休想逃走。」閃電般向斜坡沖落。

　　誰知坡下野樹搖動，不過是那塊大石滾下時的衝擊，好像有人在草裡逃竄。莫臥兒飛身追趕，剛才竹林裡的人跟著走出，直向莫臥兒來路飛奔，一刹兒已隱沒在暗處了。看官們，這個殺死月清，奪去寶劍的人，不用說就是馮道德。他把莫臥兒賺到山麓，便展起輕功奔回清虛觀去。

　　天上剛現出魚肚白色，曉霧籠罩著清虛觀，玉洞府高閣上，視線還是迷蒙。欄杆外人影一幌，正是馮道德伏在格子窗門外，內裡一窺，瞧見褚鴻鈞睡在紗帳裡，百色紅潤，正在熟睡，不覺好生納罕。忽見門角站著二人，是兩個中年道士，雙目發直，呆著不動。馮道德故意輕咳一聲，室裡全無動靜，才知二個道士已給人點了穴道。

　　馮道德心裡暗暗驚奇，當下輕輕弄開格子窗門，閃身便進，一看那二個道士是觀裡的掌殿真人，時常隨侍著褚鴻鈞的。便上前細看他們眼裡的瞳仁，略一分辨，知道給人點穴未久。暗念誰人來過室裡呢？剛一轉身雙眼瞧到楠木柱子上，一行字映在眼簾。那字寫道：「是我救他！」底下畫了一個三叉，像個山字形，筆劃深陷木裡，是用劍尖刻上的，立刻知道是王雪蓮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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