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下江南(49)_蹄風

四九

　　▼第十三回　峨嵋救小姑

　　慶雲仙子想的不錯，這一枚血指頭卻不像是女人的纖纖玉指，心裡才放寬一下，暗念既不是女人的，那就是男子的了，而且是左手的一枚尾指。當下便意味到這是老道褚鴻鈞的，可是他怎會給人剁下一枚尾指呢？

　　原來莫臥凡這天遇見和尚窮之後，沒精打彩的離開了清虛觀。天色還早，經過千尺幢下，心裡還是依然不釋。她明知燕山郎已隨金羅漢下山，但不知怎的，雙足卻向著燕山郎昨夜躲過的草叢走去，口裡暗道：「山郎，你怎不見我一面便走？」她的一雙眼睛，瞧著青蔥綠草發呆。

　　正當她徘徊之間，誰料冤家路窄，褚鴻鈞走過來了。老道悲傷昨夜徒兒吳月波慘死，更可恨玉儀縱火焚毀雲房，氣衝衝的要到蓮台庵找慶雲拚命。走過千尺幢，忽見莫臥兒在崖下盤桓，不覺怒火上沖。立刻施出迷蹤步法，一幌身已縱到莫臥兒背後，腳下沒一點聲息，莫臥兒驚覺時，已給他一勢「雲龍探爪」扯著衣領，老道順勢一提，怒喝一聲：「你這小妖女，今天不能逃走！」

　　莫臥兒身軀細小，給他驀地提起，雙足離地。小妮子練過幾個月龍猛真經，已懂得幾下危急時的脫身法，像上次旅途中給玉儀用劍指著，還能夠溜身出外。這刹那快鬥快，褚鴻鈞正要把內功滲出，封閉她的穴道。那料莫臥兒突從肋下伸手過來，把他的三綹長鬍鬚揪著，奪命的一扯，這一下真要讓褚鴻鈞痛的叫出一聲，頭顱向前下。莫臥兒手快心狠，竟想要了老道的命，趁這當兒拉劍出鞘，像拉細琴的弓絲一般，順勢向老道的便便大腹拖過。如果這時候，褚鴻鈞不是給她扯的頭顱垂下，瞧見寒光劍的一股光影，就會喪在小妮子的手裡了。

　　褚鴻鈞究是一派掌門，聚視光影，急的閃電般抓著莫臥兒一送，五指放開，把她摔了出外，就在這時，劍鋒颼的在胸前劃過，真的間不容髮。老道捏了把汗，這番險些兒陰溝裡翻船，不禁怒的發抖。雙掌推出，如狂飆驟起。這是道教裡的五行真氣，和金羅漢的五行掌一般厲害。莫臥兒剛把身形定著，立刻給掌風擊倒，在地上連翻帶滾，一直滾到草叢裡去，一雙紅鞋也掉落了。

　　她知道自己的武功鬥不過褚鴻鈞，連忙抓著草根，讓身子不再向前滾，跟著便像兔子般躍進草叢裡，隱蔽一時。諸鴻鈞奔到來，眨眼已不見了她的影子。忽覺小樹微動，知道莫臥兒躲在茂草叢中。暗念她有一口北極寒光劍，別的劍我都不怕，但這口劍是沒有影子的，不若先把她的劍奪過來，那時這妖女更逃不了。

　　老道詐作四旁找尋，故意瞧向別處。莫臥兒果然中了他的聲東擊西之計，一刹那，背後人影乍現，一雙手突從茂草裡伸出，耳畔聽到哈哈一笑，她握劍的手瞬已給五個指頭戳在她的手背上。定睛看時，褚鴻鈞像是一隻狂犬，探了半身進來，面目猙獰可怕。莫臥兒緊緊抓著劍把不放，但她的手給按在地上，褚鴻鈞沉著聲道：「你放不放！」內功滲出，莫臥兒當堂叫出「唷」的一聲，手背骨像爆裂一般，痛的淚水迸出。小妮子生性倔強，寧讓手骨碎折，死也不肯把手縮開。

　　草叢裡長滿野樹，褚鴻鈞身軀龐大，沒法整個人鑽進。他爬在地上，左手奪劍，用右手支著身子。當下凶性陡起，五指一驟，莫臥兒即時痛澈骨髄，一把手指兒全都斷了，和受夾棍酷刑一般痛楚，不由得慘叫一聲，可是還緊壓寶劍把不放。

　　褚鴻鈞乘勢抓著劍鍔，奪取過來，小妮子果然沒法握牢，剛把劍取得，冷不防莫臥兒一口咬落，老道連忙縮手，可是左手沒右手的靈活，一霎兒已給小妮子咬著尾指，像拔牙一般，頭顱一甩，當堂咬下他的指頭兒。這番輪到褚鴻鈞狂叫一聲，連奪得的劍也丟掉，捧著手掌躍起。

　　莫臥兒咬下他的指頭，知道他誓不肯干休，這時指骨已斷，一時來不及上前抓回寒光劍，便風一般的滾出草叢，眼看前面是一片斜坡，她便一直滾到坡下，才翻身站起。正想乘機逃命，那知土坡下伏著一個人，見她滾到身旁來，慌忙竄出，一刹兒和莫臥兒抱個滿懷，一同倒栽下去。

　　原來這個伏在坡下的人是個唇上留著鬍鬚的小道士，年紀未過三十，道袍整潔，背著一口魚尾劍。褚鴻鈞在坡上一眼見了，忙喊道：「來的可是道德師侄？快給我抓著她，這……這個少林小妖女。」那道士正想翻身起來，聽了立刻抱著莫臥兒不放。莫臥兒給他壓著，一雙手又痛的不能舉起，只得拚命掙扎，剛把那道士摔開。誰料褚鴻鈞已縱身到來，一刹兒施出迷蹤氣功截穴手法，一掌按落她的天柱骨，這部位是人身主要穴道。莫臥兒驟覺全身一震，脊髓骨像刀鋒剁進一般。老道在旁獰笑道：「今天殺了你，也太使你便宜。」跟著回頭叫道：「道德，今天你來得真巧，快到坡上拾起那口劍，然後替我把這妖女拿回清虛觀發落！」

　　這時莫臥兒給老道的迷蹤氣功封閉了穴門，全身像癱瘓了一般，狠狠地盯了那小道一眼。看著他應了褚鴻鈞一聲道：「師叔，侄兒知道了。」立刻飛奔到坡上去。老道給莫臥兒咬下一枚手指，掌上還是鮮血淋漓，連忙閉穴止痛，撕下內衣一幅，草草紮了傷口，回頭一望，莫臥兒已經暈過去了。只見她口角流涎，面色蒼白，褚鴻鈞便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

　　忽聽小道士在坡上喊道：「褚師叔，哪裡有一口劍呢？」原來那北極寒光劍掉在草叢裡，陽光射不到，所以沒有光影反射出來，小道士便一時找它不到。褚鴻鈞急道：「道德，還是讓我來找，這賊丫頭暈過去了，你來看著她吧。」老道不想對小道士說出這口寶劍是透明的，免他起了覬覦心。

　　褚鴻鈞把寒光劍拾起，便叫小道士摘下一把榕樹根，把莫臥幾全身捆個結實，活像一枚角黍，然後命小道士扛在肩上，一起離開千尺幢。誰知莫臥兒是詐暈的，她知道一時沒法脫身，因此詐作痛極昏迷，暗窺二人的舉動。這時候，老道和小道士一邊走，一邊在處說話，褚鴻鈞問道：「道德，以前聽說，你跟常德慶師兄投進清宮，很是得意，後來常師兄死了，便沒了你的消息，今天什麼風兒把你給吹到來？」

　　那小道士聽道：「褚師叔，說來一言難盡，所謂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當初小侄跟常德慶進身清宮，都因在武當山給人逼得無法立足，誰估到常德慶不久便喪在他當家的手裡，後來的小侄便在十四王爺府裡行走，這位貝子對小侄還不錯，把小侄派在三元宮當一個主持，不幸的就是去年十四王爺奉命征討小大金川，給呂四娘氣死了，從此小侄便失去靠山，可恨清宮裡一班武功高手都是趨炎附勢的人，小侄的本領，又比不上一流高手的地位，不時吃他們的悶氣，想回武當山去，又怕各同門不會相容，正在思量無計，忽聽到峨嵋山道教同門不日舉行十年一次的祭天法會，挑選金童玉女。小侄便想起已是幾年不見你老人家的面了，這番正好趕來走一趟，一則向你老人家問安，二則湊湊熱鬧，過來到山上，見坡上有人叫喊，侄兒還未知道師叔會在此，便伏在草裡窺看是什麼，一會便見那妖女滾下來了，她究竟是什麼來歷的？瞧她這小小年紀，除非是吃了豹子心肝，才敢到來冒犯師叔吧。」

　　褚鴻鈞聽了小道士一番話，不覺長歎一聲道：「師侄，你不問猶可，一問便使我心裡痛如刀創一般，你師叔如今一切都完了，我的徒兒吳月波昨天才慘死，觀裡雲房也焚掉了，我一生搜集得來的武林秘本，和青牛祖師爺傳下的衣缽，都燒個一乾二淨了。」說罷已是淚流沾衣。那小道士驚道：「師叔這番話，究是從何說起？如果不是出在你老人家的口裡，小侄真的不會相信呢。」

　　老道便把這幾天來的事故對小道士累說一遍，最後指著莫臥兒道：「一切都這妖女弄出來的，我要拿她回去審問一番，看除了慶雲三丫頭之外，還有誰個暗中主使的。」這小道士有名的陰險多計，當下三角眼一溜，圓點眉一皺，立刻有了主意。他這番並不是為了拜望褚鴻鈞上峨嵋的，暗地裡他是有所為而來。如今一想：「褚鴻鈞在悲痛當中，正好乘時向他示好，那麼對自己的進行總會有些幫助。」

　　他在老道身旁低聲道：「師叔，既然弄到這般田地，我看還是不宜把妖女拿回去，慶雲道姑那肯干休？」褚鴻鈞滿臉怒容道：「不干休又怎樣。剛才我正要找這婆娘算賬，如果她膽敢到到來向我討人，那正是送上門來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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