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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廿五章 五絕奇陣

  臨安城歌舞昇平,繁華依舊。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暗中多少有點變化。

  北大街高升客棧裡來了一位孤身老頭,既不是探親訪友,也不是做生意辦貨,一進店就沒出店門。第二天又來了一個秀才、一個老道,和老頭原來是認識的,一樣的成天在店裡耗著。

  隔幾個門的承泰客棧裡來了一個瞎子,穿得破破爛爛;別看瞎子窮,倒有三個闊朋友,整天大酒大肉,大把抓銀子。另一條街上的裕通客棧裡,也來了一個瞎子。這個瞎子更怪,不用拿竹竿,不用靠人扶,走起路來比睜眼的走得還快;而且更怪的是瞎子有個和尚朋友,行走不離的背著個大紅漆葫蘆,特別扎眼。

  同一條街的另一頭,三義客棧裡來了一對年輕夫婦;男的貌比潘安,女的美擬西施,只要他們小倆口一出門,不論男的女的,都要向他們多瞅兩眼;女人是瞅男的,男人則瞅女的。

  臨安城外的白馬寺裡,也來了一位老和尚。本來和尚掛單住廟是常事,沒什麼稀奇,可是這位老和尚與眾不同。白馬寺是有名的大廟,大小和尚數百人,老方丈地位尊崇;但這位老和尚一來,老方丈立刻恭恭敬敬的讓他住進了自己的淨室,而且聽說老方丈還向他行過叩拜之禮。

  但這些都是小事,並沒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另外卻有件更引人注意的熱鬧事,沸沸揚揚的已經傳遍了臨安城。

  相府大街上來了一幫跑馬戲的,就在相府不遠的南廣場圍起了場子。臨安城是大地方,跑馬戲、打花鼓、走江湖賣藝的每天總有幾幫,可是這一幫另有出色引人的地方。

  場主是個老頭兒,銀髯拂胸,精神矍爍。不但馬上的功夫好,花樣耍得好,而且老頭兒另有一套絕活;二十幾塊磚疊到一齊,只要用巴掌-拍,說要哪塊碎就是哪塊碎。

  單靠老頭兒並不能這麼引人,真正引人的是他那三個妞兒;兩個大的大約二十來歲,小的不過十四、五,身材臉蛋都是豔絕無雙的。無論用什麼美好的形容詞,都不能形容到家;只有比做仙女下凡,才勉強算說到人的心坎裡。

  跑江湖耍把戲的女孩子大都是穿紅掛綠,打扮得花蝴蝶兒似的;可是人家就不,三個人都是一身白,白鞋白襪,連頭上插的花都是白的。

  女要俏,一身孝,這話可真不假。三個妞兒越發顯得水花白淨,嬌豔迷人,只要眼角瞄上你一眼,就夠你銷魂半天的。何況這三個妙人兒又都有使人叫絕的真本事,踩軟繩、走鋼絲、爬到五丈多高的杆子上去拿大鼎,樣樣都叫人提心吊膽,替她們提一把汗。可是三個妞兒一點兒都不在乎,臉上總是掛著笑。除了這個不說,三個人還都能彈會唱,不論小曲兒、鼓詞兒,唱起來真如行雲流水,黃鶯出穀。無怪乎僅僅兩天就轟動了臨安城。

  這天清早,老頭兒又來打場子、鼓鑼;其實鑼不用鼓,人早圍滿了。

  正當老頭兒要打鼓開場,人群裡擠進來丁個英俊少年,老頭兒一愣,鼓槌交給了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小姑娘瞟了英俊少年一眼,鼻頭一皺,接過鼓槌就敲;兩個大的卻粉臉兒容顏變色,狠狠的多盯了一眼。

  老頭兒拉著少年進了化妝的小布篷,輕聲問道:「你大哥也來了臨安?」

  少年點點頭,道:「爸,老禪師要我告訴您,最好您能放棄這個打算,還是先離開臨安。」

  「為什麼?」

  「遼東五絕已經進了秦賊相府。」

  「什麼時候?」

  「昨晚。」

  老頭兒輕輕歎口氣道:「難道又要我虛此一行?」

  少年忽然神色慘澹的說道:「爸.這件事您就暫且丟開手吧!您交給我來辦,咱們先把大哥的事解決了,我一定會來完成您的心願。」

  老頭兒沉思半晌,無限感慨的說道:「只是不手刃秦賊,使我寢食難安。」

  「老禪師也勸您忍耐一時,並請您行前再到城外白馬寺一見。」

  老頭兒終於點點頭,歎道:「好吧!日落以前我就離開臨安。」

  少年遲疑了一下又說:「另外有幾個人,也想見您一面。」

  「都是誰?」

  「白大叔、涵齡道長、老蕭福,還有辛安。」

  老頭兒有點吃驚,像自語般的說道:「他們都來了?這倒真出乎我意料之外。」但他卻斬釘截鐵的又說:「這些人現在我都不見,你替我轉達他們吧!將來,總會有相見的一天。」

  英俊的少年慢慢走出小布篷,一轉眼就擠進了人叢之中。

  場子上已經開了戲,兩個大的在走鋼絲;別看三寸金蓮小,踩到鋼絲上可又穩又准,活像兩隻飄來飄去的白蝴蝶。老頭兒自送走了少年之後,已經不像前兩天那麼起勁,懶洋洋的坐到旁邊椅子上,像是害腰痛。

  忽然,人群中起了騷動,潮水般的不住前推後擁;原來是兩隊兵弁,正在吆吆喝喝的趕人。自從岳大元帥一死,兵也變了樣,窮凶極惡的像土匪;何況這些兵是相府的禁衛軍,驕橫的更像沒了王法。老百姓就怕兵,沒多會,場子四周沒了人。

  當先一位軍官模樣的大漢,走近老頭兒,態度還算和氣,只聽他說道:「老頭兒,收拾收拾跟我來吧!今天算是你交了運,老相爺忽然高興要看你的馬戲,演一場,賞二十兩銀子。」

  老頭兒有點作難,好像是不願意去。倒是姑娘們開通,兩個大姑娘中的一個帶點懷疑的神色向著老頭兒問道:「老爺子,您不是天天想銀子嗎?今天有了賺銀子的機會,您怎麼又不想去了?」

  老頭兒輕輕咳了一聲,向那位軍官模樣的漢子道:「老頭兒忽然犯了風濕病,渾身腰酸骨頭痛,老相爺想看也得等明天再說了。對不起,今天實在不能伺侯。」說完轉身就吩咐姑娘們收場子、理傢伙,要回住處。

  這一來漢子生了氣,想不到老頭兒居然這樣不識抬舉。

  「老傢伙,難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抗老相爺的命?老相爺的命令就等於聖旨,你敢抗旨,你長了幾顆腦袋?」說完舉手就要打老頭。老頭兒也有點動了氣,沒看見他動手,那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卻一跤跌出去了六七尺。

  來的兵弁見老頭兒居然打了他們頭兒,這還得了?呼哨一聲,一擁齊上就要抓人。

  三位姑娘膽子倒滿大,別看這些如狼似虎的大漢子狠,還真沒放到姑娘眼裡。三個人臉上仍然掛著笑,像在場子上表演一樣,飄來飄去的三拳五腳,就把二十多個兵弁打了個落花流水。老頭兒倒有點顯得著急,不住的催姑娘們快走。

  三位姑娘倒也機靈,看著老爺子的神色不對,顧不得再打人,也顧不得拿東西跟了老頭兒就走。走是走了,可是走晚了一步。面前又有人攔住了去路。老頭兒一驚,沒看出來人是從哪裡來的,竟仿佛突然從地下冒出來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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