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玉鑫 > 萬里雲羅一雁飛 | 上頁 下頁
六七


  他不能睜眼去看,只能憑藉意識感覺,他的確知道轎子裡有人坐著;但他自身體上突生變化之後,感覺上雖仍然靈敏,卻已失去了可靠性,否則也不會險些上了大當——轎子裡是有人坐著,但不是活人,是布劄的傀儡,秦賊的替身。

  蕭珂雙手把著轎門,神色激動的喝道:「秦賊,你可曾想到會有今天?」

  轎子裡寂然無聲,他想:難道是把他嚇昏了?再不就是剛才所發的寒煞陰功已經使他受了傷。但他仍有些奇怪,他的玄寒冰煞已到了收發隨心的地步,為了要生殺秦賊,他並未向他下手,何以他竟毫無聲息?

  但陣陣浮動的氣血,使他頭暈目眩,神志迷亂。他竭力壓制著滾動的內腑,心想:管他是不是秦賊,先殺了再說。然後他必須立刻離開此地,找一處僻靜的所在,以「寒禪神功」療治他突發的「陰煞髓毒」。

  他揚起了右掌,但一個念頭轉動,他又拔出了黃帝神刀。

  他想黃帝當年斬殺群魔,用的就是這柄神刀,今天秦賊賣國殘民,何異一魔?倒不如一試神刀的妙用。就因此一念,才使他脫離了這一場災難。

  但見一縷寒芒,直向坐在轎內的假人胸部刺去。神刀刺入布人,他方才覺出有詐,立聞一聲爆響,一團黃色煙霧應聲四射。但他的黃帝神刀此時卻發出了妙用,只聽這柄短短的神刀忽而發出一陣龍吟般的嘯聲,一片黃光如夜月清輝,竟將那團黃色煙霧完全罩住,漸漸的消逝於無蹤。

  蕭珂飄身退出丈許,怒聲喝道:「老鬼,原來你竟是這種奸險狡詐的小人,埋伏下『七絕奪命粉』來害我。不但你一世的英名將盡付流水,你們兩條老命今天也得給我留下。」

  酒和尚此時已趨至蕭珂身旁,低聲說道:「酒朋友,今夜要糟,咱們以走為上。」

  原來此時隨侍轎後的二十餘人,也已在騎馬的火牆之內布成了一個圓圈,手中各持著明晃晃的兵刃,天山二叟則正站在兩丈之外點首冷笑。

  蕭珂冷哼一聲道:「酒和尚,你怕死?」

  「死在這裡不值。」

  天山二叟已步步緊逼而來,走到兩人身前五尺左右,方才一齊站住。其中之一緩緩說道:「蕭珂,我們老哥兒倆歸隱已久,本不願再過問塵寰之事,可是那套歹毒的寒煞邪門功力,加上你的暴戾凶頑,為害人間太大,我們不能不管。」

  蕭珂怒吲,道:「你想怎麼管?」

  老頭兒冷冷答道:「廢去你的玄寒冰煞陰功,放你一條生路。」

  「不要我的黃帝神刀?老鬼,你何必說得冠冕堂皇,乾脆點說,你是不是為了神刀而來?」

  「黃帝神刀是千古神器,自然也不能淪落到你的手裡。」

  「那麼該給誰?」

  「有德者居之。」

  「你們兩個老鬼自認是有德的人?」

  天山二叟有點耳根發燙,其中之一忽然又逼近了一步,厲聲說道:「蕭珂,現在你有兩條路可走,隨你選擇其一。」

  蕭珂不由暴怒,也厲聲喝道:「當今之世,沒人敢對我如此無禮,蕭某不願太為己甚,已經容讓再三,不要逼我痛施煞手。」

  那老頭兒冷凜的一哼,又道:「蕭珂!你聽明白,我說你有兩條路走。第一,獻出黃帝神刀,讓我們廢去你的寒煞陰功,這是生路。第二,恃強頑抗,必落個屍骨無存,這是死路。兩條路任你自擇,想死想活,早作決定。」

  蕭珂哪裡忍受得了這種欺淩,早在老頭兒說話之時,已欲暗下毒手;但他那隨心所欲的奇絕功力,此刻卻仿佛已經凝結,竟無法彈射出去。他不由大感驚恐,此刻無暇多顧,暴喝一聲,猛提體內寒煞真力,雙掌淩空虛發,將玄寒冰煞陰功用足全力逕向天山二叟發出。

  但見十縷寒芒疾射而出,一股奇寒的冰霧,冷徹骨髓。天山二叟方才已嘗過厲害,雖然仰仗紫金赤陽丹的功效,加上二叟數十年修為的陽罡赤焰真力,不致一時就被擊潰,但也立即被逼得後退丈餘。然而這十樓銀芒甫行射出,立刻突然而止,同時但聞一聲悶哼,蕭珂竟猝然摔倒在地。

  酒和尚見狀大驚失色,忙欲向前攙扶時,天山二叟已相繼返身奔來。酒和尚顧不得躺在地上的蕭珂,禪杖一橫,攔在了天山二叟之前。天山二叟陰冷的一笑,其中之一說道:「和尚,這不關你的事,我們不和你為難,你可以走。」

  「酒僧不是背信無義之輩,我們既然連袂而來,還要相偕而去。」

  「和尚,你不後悔?」

  「義無反顧。」

  天山二叟不再說話,一奔酒僧、一奔蕭珂。酒和尚心頭一慘,暗道不妙,以天山二叟的功力,自己絕非敵手;但事情逼到這裡,沒有選擇的餘地。當下鐵杖疾掄,呼嘯生風,劃起一片杖影,將蕭珂和自己團團圍在杖影之內。

  天山二叟陡然一聲大喝,道:「和尚,你小心。」酒和尚充耳不聞,依然旋風般揮舞著禪杖,不容天山二叟逼近。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支持多久,但支持一時算一時,他必須支持下去。陡覺一股排山倒海的壓力,滾滾而來,而且奇熱蒸人,灼膚炙骨。天山二叟分由左右兩側,四掌併發,施出了陽罡赤焰掌。

  酒和尚知道厲害,他橫了心,禪杖一緊,揮舞得更急。但滾滾不絕的奇熱,愈來愈甚,使他如處鼎釜;逐漸覺得肌膚如裂,五內沸騰,手中禪杖已經有些把持不住。偷眼向蕭珂望去,只見他伏地僵臥,似已死去;不由心頭一慘,暗道:「完了!」

  天山二叟見酒僧已經不支,哈哈一笑,收住赤焰掌力,方欲趨前生擒和尚,驀聞一聲輕呼:「且慢!」像幽靈出現般,眼前忽然又飄來了一條人影。

  來人悄寂無聲,但卻捷如飛鳥,竟從五丈之外越過兩重包圍飄了進來;使成名武林多年的天山二叟不禁也相顧愕然,大驚失色。

  來人略一瞻顧,冷凜的向二叟喝問道:「巧布陷阱,乘人之危,這是你們的成名之道?」

  二叟訝異的向來人端相了一眼,反問道:「你是誰?」

  來人並不答話,俯身向蕭珂檢視了一下,就欲抱負而去。

  二叟大怒,同時由相反的方向,輕舒猿臂,淩厲無匹的向來人就抓。

  來人冷冷一笑,左臂攙扶起昏迷不醒的蕭珂,右臂左右擺動;一推一揮,一股強勁剛猛的掌力,竟將世無敵手的天山二叟各自震退了一丈餘遠近。

  酒和尚眼見即將被天山二叟所擒,忽然之間來了幫手,心頭大喜;轉頭向來人看去,更覺安心,連忙扯過背上葫蘆,乘機喝了兩口。

  來人揮手之間,擊退了天山二叟,雙手抱起蕭珂,只聽他帶點歉疚地低聲說道:「大哥,我來晚了一步。」原來他是楚零。

  天山二叟被楚零一掌震退,大感驚異,不料歸隱二十餘年,武林中奇事迭出。眼前這個年輕娃兒又是何人,竟然具有這樣深厚的功力?

  但他們兩人卻沒敢向楚零出手,只呆呆的在原地愣著。

  楚零抱著蕭珂,轉頭向酒和尚看了一眼,問道:「胡將軍,您沒受傷?」

  酒僧兩口酒入肚,精神大振,鐵禪杖一擺,答道:「您來得恰是時候,我得先謝您相救之恩。」

  「是我應該謝您,您救了我大哥。」

  「那是酒僧份內之事。」

  「胡將軍,咱們走。」

  楚零說罷,當先大步而行,酒和尚橫提著禪杖,隨後緊隨;但此際天山二叟率領著圍在內圈的二十多個江湖高手,已一窩蜂般撲到了楚零面前。

  天山二叟何曾受過此等折辱,為對付蕭珂的寒煞陰功,費了一番心機布下了天羅地網,已覺得有點失身分;不料功敗垂成,半路裡又殺出了這麼個少年,隨手一揮,就將兩人擊出丈餘遠近,難道江湖上當真就讓給了這般晚生後輩去橫行不成?

  二叟殺機陡起,率領著二十余高手聯攻齊上,宛如一片刀林劍海。天山二叟每人手中各持著一條長長的竹筒般的東西,厲聲喝道:「我這追魂箭,見血封喉,中人必死!趕緊放下蕭珂,饒你們一條生路,否則……」

  老頭兒否則兩字剛剛說完,楚零忽的抽出了右手。天山二叟見狀一驚,方欲準備施放手中震懾江湖的成名暗器追魂箭;不料楚零出手太快,沒容二叟撥動筒內彈簧,一股勁力過處,已將兩筒追魂箭卷了出去,不知飛向何處。

  楚零冷冷一笑,問道:「還有什麼絕招?」

  天山二叟做夢也沒料到世上竟有功力如此深厚之人!不由驚得又倒退了數步。回顧擁來的二十余個高手,此時卻個個都如木雕石塑一般,成了廟裡站班的小鬼;手中兵刃兀自高高舉著,模樣兒煞是滑稽。二叟倒吸一口冷氣,此時方才死了心。來人小小年紀,不但功力高得驚人,而且分明竟有武林中僅只傳聞,無人眼見的隔空點穴之能。當今之世,此人已萬難遇到敵手,不由嗒然若喪,癡癡發呆。

  楚零點頭一笑,向二叟說道:「我不會傷害你們,把這裡收拾收拾,還是回山修煉去吧!」說罷和酒僧一打招呼,仍然雙手抱著蕭珂,昂頭不顧而去,瞬息即消逝於夜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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