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玉鑫 > 萬里雲羅一雁飛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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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很久很久的沉默,終於梅珂打破了寂靜,他像是很感傷的問道:「事到如今,還能再由我選擇嗎?」 趙無忌深沉地說道:「你當然有選擇的自由,雖然你已經得到了武林中一門奇絕無比神功的精華,依照所得苦心習練足可威震宇內,但這是我自願傳授,和你先天悟性相會的結果。彼時我們之間並無目下所談的約定和默契,你如今經過思考後,有十足的權利,對現在所談的條件接受或回絕;我並保證,無論是何答覆,不傷我們兄弟間的道義和感情。倘若二弟首肯,則四十年來獨步天下的神技,慶有傳人!要是回絕,我為二弟可惜罷了!」 梅珂緩緩站起身來,緊咬著牙,字字用力地說:「我接受大哥所提的條件!」 趙無忌籲歎一聲,似乎完成了一件極艱巨的工作,但也感到有一種悲涼淒傷難言的痛苦。 這天是黃道吉日,蕭震東由楚零、蕭瑾左右挽扶著,從墓地回來。蕭震東老了,他在萬物萌發的春天,短短的十幾天當中,看上去竟蒼老了五年。他埋葬送別了老伴的屍骨,但也埋葬了自己的心志!此時他的心情,只有楚零瞭解。當蕭震東昏倒在亡妻靈前的時候,就是楚零首先發覺;他小心的拾起蕭珂那兩張留書,妥善的置放在蕭震東衣囊內,才開始招呼大家,救治這昏倒的老人。 蕭震東只不過是急怒攻心,悲傷感痛之下昏了過去,並無其他病苦,很快的就醒過來;發覺蕭珂的留書不見了,焦急的就是掙扎著起來。楚零伏身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話,蕭震東看了楚零一眼,手捂著衣囊,長歎-聲閉上眼睛。 白秀山立刻著手替蕭震東推拿診治,暗自驚栗蕭大哥的病勢嚴重!一位內功高手,極容易的發覺這不是身體的虛損,竟是心靈上的折磨。低聲頻頻催問所以,蕭震東緊握著白秀山的手,雙目強自猛睜著顫聲說道:「我不要緊,賢弟可肯給我辦一件事情而不問理由?」 「當然!任憑什麼事!」白秀山立刻正容回答。 蕭震東簡單的說道:「不必再追放火的人,蕭珂拜師之事,暫時作罷。賢弟和涵齡道長請立刻回去,後年清明的次日,賢弟任有多忙,也要趕到敬阜山莊,千萬別忘記了!」 白秀山略一遲疑,蕭震東接著說道:「賢弟答應過我不問埋由,我也保證,後年清明節的第二天將詳情奉告,此時望勿逼我!」 白秀山緊鎖眉頭道:「不能早也不能晚?一定要清明的次日?」 蕭震東點點頭,隨即指著楚零和蕭瑾,欲言又止,半晌慨然道:「我將瑾兒交給楚零,他們未來是一家人,賢弟作證。」 白秀山點點頭,蕭震東臉上浮起一陣萬種痛苦都已解脫般的笑意,閉上眼不再開口。白秀山等涵齡返來,立刻雙雙離別山莊,並未再向蕭震東辭行。是故今朝安葬蕭夫人遺體,白秀山等並未露面。 月如鉤,盈又缺,日復一日,已是桂花飄香的季節。 蕭震東恢復了昔日的體魄,慈祥、豪放和暢朗的談笑聲又充滿了敬阜山莊。 楚零自從來到這裡,除對蕭震東外,平日極少開口。他沒有朋友,也不想找朋友,奇怪的是和蕭瑾卻無話不說;他照料這位義妹,勝過照料他所熟識的任何人。楚零性不近武,這是蕭震東幾經觀察才下的結論,遂教他文章經書;豈料楚零更不喜文,卻願聽些武林掌故雜談筆記等事故,蕭震東只得由他。 這一天,中秋前夜,蕭震東告訴楚零和蕭瑾道:「明天和你們共度佳節,後天我要出趟遠門。」 楚零沒開口,蕭瑾卻纏在父親的懷裡問道:「您去哪兒嘛?就要到冬天了。」 蕭震東笑著,手摸著愛女的軟發說道:「爸有很多事必須辦,再不去要來不及了。小孩子別多問,乖乖地在家等爸回來。」 蕭瑾撒嬌的嘟著小嘴巴道:「小孩子,小孩子,人家都十三歲了還叫我小孩子。」 蕭震東不禁笑出聲來問道:「十三歲不是小孩子是什麼?」 「我不管,我說不小就不小,爸不說要到哪兒去,我就不教您走!」蕭瑾發賴,和父親攪個沒完。 楚零這時卻說道:「義父去找大哥,楚零也去;義父要找雲蒙老禪師,就不必了,您找不到他。楚零就是楚零,我自己不想多知道,義父別再為我操心!義父這把年紀,出去散散心是好的。您別為任何事焦愁,善有善報,義父放心好了!」 這番話說得蕭震東驚懼萬分,立刻問道:「怪呀!你怎麼知道我要找珂兒?又怎能斷定我要拜訪老禪師?義父本來就沒有不放心的事?這善有善報四個字,又從哪裡說起呢?」 蕭瑾卻替零哥哥回答道:「珂哥哥下落不明,爸怎能不找?零哥哥來歷不清,爸怎能不查?前幾個月,爸曾堅持叫白叔叔清明後一天來,准是有什麼懸掛不安的事。依爸您的本領功夫來說,只有強敵尋仇,並且您絕非敵手才會這樣不安!別說零哥哥聰明絕頂的人,就是女兒也看得出來!其實……」 「胡說!你和零兒簡直是平空妄撰,想入非非,爸哪兒來的強敵?」蕭震東驚駭中,強自爭辯。 蕭瑾鼻子一聳,舌頭一吐說道:「珂哥哥放火的那天晚上,您帶著柔劍幹嘛去啦?要不是去會強仇大敵才怪呢?!」 蕭震東怒聲叱道:「誰告訴你火是珂兒放的?」說著眼望著楚零,楚零卻接了一句:「義父,您別看我,我誰也沒告訴!」 蕭震東笑了,雖然楚零這句話越發證明了蕭珂放火,但也表露了赤子兒語的天真。以自己的觀察,零兒、瑾兒,天生璧人,況名份已定。按說就算楚零告訴瑾兒放火的事實,也沒有錯,但他卻沒有;十足證明楚零是個善心腸的仁厚人,雖然文武難就,說來似乎不配瑾兒,但忠厚是福,總比別人家的姑娘嫁給像珂兒這種孩子要幸福得多了,所以他笑啦! 這兩個孩子太過聰慧,蕭震東倒害怕起來,遂即長歎一聲說道:「我沒想到你們這麼小,懂得那麼多。現在我決心告訴你們實話,但事情卻必須聽我的安排,否則就是不孝的兒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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