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孫玉鑫 > 萬里雲羅一雁飛 | 上頁 下頁


  蕭震東接過信件,不由濃眉攢聚,覺得奇怪,什麼人送信來此?為什麼不見我一面?拆信之後,面色陡變,一言不發,低頭轉身而下。

  是夜二更,蕭震東收拾俐落,一封彈丸柔劍放妥囊中;輕手輕腳閃出內宅,微一顧盼,身形騰起,朝正東方疾縱而去。

  霎時敬阜山莊之中,又騰飛出一條人影,其疾如電,斜射中天,直向蕭震東去路投下。又一個影子,背著個長長的東西,閃、閃,他閃進靈堂,把一個長白乾扁的物件,放置靈前,倏然轉身縱出,直奔馬棚,輕悄的牽出白玉駒,背後解下長長的東西,再次進入馬棚,取來馬鞍背好,長長的東西緊拴在馬鞍橋後。一切準備妥當,第三次再進馬棚,抱著幾束幹枝枯草出來,堆集楚零所居小屋窗下,一次又一次,直到堆滿了小屋的三面為止。

  這影子又從懷裡取出一個尺長的包兒,把裡面的東西撒滿在草枝之上,原來是松香和硫磺的細末;再探囊猛抖手,恍著了火摺子,投到枯枝乾草之上。火光暴起,這人竟是蕭珂,他麵包獰惡,冷笑著飛身上馬,加鞭急駛,闖出敬阜山莊。

  他並不立刻遠行,駐足在裡餘外的山崗上,回顧山莊已化成一片火海,他在馬上哈哈狂笑不止,遙指山莊自語道:「野小子,火燒的滋味不好受吧?哈哈……奇才!你到閻王爺那兒去賣弄好了!哈哈……」。

  四野悄寂,無人應聲。他感到沉寂難耐,仰天大吼道:「敬阜山莊是我蕭珂的!老天作證,我要回來!我要治理這敬阜山莊,成為世人們懾伏危懼的地方,我要做我要做的事!殺我要殺的人!你記住,你記住!」他瘋狂的一聲厲嘯,玉駒受驚,一陣嘶鳴,猛展四蹄,如飛般電掣遠去!

  敬阜山莊正東方三裡處,一座龐大的墳場。是青州有名的「劉家墓地」;此時正有兩人,互離丈餘,分坐對面石供矮桌上,面色莊重,一問一答。坐在南面的那個人,正是敬阜山莊莊主蕭震東;對面這位,竟是一年半以前要約三年的長髮魯達!只聽得蕭震東問道:「三年的約期離時尚早,你來此作什?」

  魯達比昔日更加陰沉,冷冷地回道:「有事回籍,路經此地,聽說尊夫人等不得我三年約期,已然故世,深覺遺憾……」

  蕭震東冷笑一聲攔住他的話鋒,沉聲說道:「訂約是我個人的事,和別人無關!」

  魯達陰陰地閃了閃眼睛說道:「敬阜山莊約會之日,魯達是有一個算一個!」

  蕭震東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豪放的說道:「你自認能辦得到,任憑於你!」

  魯達卻問道:「你捨得下?」

  一聲敞笑,算是蕭震東的回答。驀地魯達霍然站起,側耳豎眉仔細靜聽,半晌瞞著蕭震東道:「你還帶來幫手?」

  蕭震東冷嗤一聲說道:「蕭某磊落光明,況且今夜就沒準備動手。」

  長髮魯達「哦」了一聲,慢慢坐下問道:「你要聽偏安一隅的宋室最近的動態嗎?」

  「不必!」蕭震東斷然回答,並接著說道:「魯達!沒要緊的話說我就不陪你了!」他明知魯達定有所為而來,遲遲不說必有原因,才以退為進,逼魯達攤牌!!

  魯達頭都不抬,似是自語,冷酷無情的說道:「快了!三年的前約,已過去了一半,府上除僕婦之外,有一子一女,可憐到日子都是死數!他們雖然是你的子女,但卻沒有為你必死的義務!你又憑什麼權利這樣安排,自私作祟?還是被虛名所累,令人不解!」

  蕭震東沉靜的回他一句說道:「權利也罷,義務也好,或是自私作祟,也許為虛名所累,姓蕭的事,不勞姓魯的掛懷!換我是你,有這一年多的時間,早去幹點應當幹的事了!」

  「你認為什麼是我應當幹的?」魯達這樣反問。

  一聲籲歎,蕭震東感慨的說道:「生為大丈夫,當作奇男兒!須仰無愧於天,俯不怍於人,那才算是英雄豪傑,方不負昂藏七尺,你雖自覺英雄了得,可惜……」

  魯達一聲乾笑說道:「蕭震東,不必激將,書我比你讀得多!」

  蕭震東正色回道:「那尤其可惜!空讀聖賢之書,竟忘人子之義,禮恥何存?」

  「蕭震東你敢?」魯達竟然大怒厲叱起來。

  蕭震東毫不理會,仍是侃侃說道:「蕭震東問心無愧,怎得不敢?若你背棄三年之約,就下毒手,我絕不還你半招,蕭震東不屑和無義背信之人搏鬥!」至此微停,長籲一聲接著說道:「令堂為宋室皇親,國破家毀,胡賊入寇,擄為人質,慘遭侮辱;求生不得,取死不能;你竟認賊作父,自命大金紫貴……」

  魯達厲吼一聲,目瞪出火,長嘯一聲雙手捂耳,倉皇站起,飛步奔去。

  蕭震東提高聲音喊道:「泰山之頂,找三山和尚,還你本來面目!」

  魯達已經消失形影于黑松林中。蕭震東頻頻搖頭,慢步歸去;偶望正南,一片火紅,正是敬阜山莊,哪能不急,飛縱疾歸。

  敬阜山莊正為救火忙亂,所幸馬棚單獨建造在角落上,不至連累正房。蕭震東返來時火勢已衰,順風吹來一陣火煙;他已斷定有人放火,一把抓住散發蓬頭的蕭瑾,迭聲追問楚零的下落。蕭瑾乍睹老父慈顏,悲傷難支,搖著頭撲到父親懷裡。

  白秀山從那旁迎上,見面就道:「涵齡去追放火的狂徒,瑾兒說這小屋裡有人,可是當真?」

  蕭震東霍地掙脫蕭瑾,急問白秀山道:「你可看見過蕭珂?」

  白秀山正搖頭間,瑾兒卻哭著說道:「哥哥不在房裡,火起了好半天,到現在也沒看見他的影子!」

  白秀山驚問道:「蕭兄,小屋內莫非是他?」

  蕭震東恨聲道:「我但願是他就好了,小畜牲,我非活劈了你不可!」

  說著就要撲向烈火中的小屋,白秀山一把抓住了他的左臂急聲道:「蕭兄這是做什麼?屋中若有人在,此時早已燒死,豈非徒勞!」

  蕭震東明知不假,但又怎能不盡到人事,萬一呢?他猛然抖開白秀山的雙手,才待撲奔小屋;楚零穿著一身內衣單褲,不知從那裡哆嗦著跑來。蕭瑾破涕為笑,蕭震東懸心穩放,猛地右手抱起楚零,左手帶著蕭瑾,飛步返回正房。白秀山暗中點頭,他明白了一半,原來如此!

  正房內蕭震東放下兩個孩子,對蕭瑾說了句:「幫楚零找套衣服換上,你自己也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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