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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九


  「對!對!雙美具,四難並,這是千古盛事,都因殿下這一來而促成了,恭喜殿下……」

  「慢來!慢來!今天是十郎的喜日良辰,你們不去賀新人,卻來賀孤家,這是怎麼說呢?」

  「吉日良辰只不過一時即過,殿下這一光降,乃成千古之盛事。是以更應該向殿下賀喜……」

  「好!好!說得好,我們大家恭喜,大家都有份,嗯!你們不是要來鬧新房的嗎?怎麼坐在這兒呢?」

  「回千歲殿下,因為姑爺正在作催妝詩,所以才委屈列位大人在這兒等一下!」

  「那倒是應該的,不過十郎的倚馬才華,有這會子工夫,便萬言書也該完篇了,走!走!咱們進去瞧瞧。」

  於是太子領著一大群人進了屋子,李益只得迎了上來,太子一把托住了他:「十郎,洞房之中,不論廷禮,三天無大小,我們都是來鬧房的,你可別行禮。」

  李益也就罷了,太子一看桌上的詩箋已經套進了封緘,笑著道:「照說這要新人看過後,才輪到別人看的,可是我們等不及,要先睹為快了。」

  抽出了詩箋,他怔一怔後道:「妙!妙!妙!」

  別人一聽說妙,都爭著上來看了,可是箋上只有三個字,敢情太子不是誇說詩妙,而是念出了那三個字而已,可是妙在什麼地方呢?

  高暉忍不住問道:「十郎!你這上面只得三個字?」

  李益笑道:「還有六個字,卻是不便寫在上面。」

  太子道:「九字催妝,這一定是別饒情趣的絕佳妙詞,十郎,你別再悶人了,快念出來給我們聽吧!」

  高暉道:「對!你要是不把妙妙妙下面的六個字念給我們聽,大家就擾你個沒完,叫你今晚不得好過。」

  李益道:「其實也沒什麼,這各位都是過來人,我不說各位也應該想到是那六個字。」

  太子道:「十郎,我們可沒有你那種倚馬才華,怎麼會想到你要接的是那六個字呢?」

  李益笑道:「殿下請恕微臣無狀,這六個字可沒什麼大學問,是男人都會有的心情,也是任何一個男人,身歷此境所共有的情形……」

  大家被他越說越好奇,也有人開始去揣摸那六個字是什麼字,一時議說紛紛,都在你一句,我一句的。

  太子笑道:「大家別再胡猜了,大家別忘了,這是催妝詩,一共才得九字,前面已經用去了三個妙字,後面這六個字是妙在何處,誰能用六個字就形容盡致而值一連三妙的?十郎還是你說吧!」

  在一連聲的敦請聲中,李益緩緩接道:「那還是兩句贅字詞,實際只有兩個字,是快快快,慢慢慢!」

  大家為之一怔,誰也想不到這麼六個字,太子笑笑道:「十郎,你的催妝詩可說是千古絕唱了,這九個字究竟是怎麼個解釋呢,我們可實在不懂。」

  李益笑道:「別人作催妝詩,是新郎到岳家迎親,新娘躲在繡樓上羞不肯下,新郎展示才華,以一詩飛箋,得入繡樓,免得誤了時辰。」

  「是啊,催妝詩原是上花轎而做的,這會兒人都抬來了,還做個什麼催妝詩呢?」

  高暉笑道:「也有的,因為迎親去得匆匆,不能再耽誤了,新娘只得先上了轎,送入洞房之後,新娘緊閉著閨房門,一定要等新郎的催妝詩繳了卷,才得進房呢。往常有些新郎官們才思較鈍,要苦苦思索,推敲半夜,才能完篇,甚至還有終宵不得入室的。」

  李益笑道:「那就不是催妝,是考新郎了。」

  高暉道:「是啊,所以把洞房之夕,稱為小登科,因為也得經過一考,不是輕易可得的。」

  李益笑道:「兄弟運氣還不錯,新婦原為中表兄妹,彼此早經定情,芳心獨鐘,所以這洞房一考已免,小登科可以不第而擢。」

  「那你還作什麼催妝詩呢?」

  李益道:「兄弟不是催新娘快點著妝登轎,而是催她快點卸妝登榻。」

  大家都被逗笑了起來,高暉道:「不管你是什麼,至少你要把那九個字解釋得清清楚楚。」

  李益笑道:「其實這最簡單不過,新娘經我一催,雖是羞人答答,卻也不忍堅拒,於是把我趕出房門,以便卸去吉服,更換上便裝就寢。」

  高暉道:「這也不值得,一連三個妙呀!」

  李益笑道:「我雖然被趕了出來,但是裡面繡窗忘了關,由隙縫中看過去,正好看見裡面初卸羅衣,當此情景,誰會不連呼三聲妙呢?」

  太子大笑道:「不錯!果然是妙,窗中窺春色,美人解羅衣,果然是妙不可言。」

  秦朗笑道:「十郎,這話欠通,你又不是沒見過女人脫衣服,今夜雖是你新婚之夕,可是在此之前,你早已豔事頻傳,看得多了,縱然換個人,也不會妙到這裡。」

  高暉忙道:「該死!該死!小秦,你滿口胡說,不怕新娘子聽見了,回頭拿棍子打你出去。」

  秦朗笑道:「聽說新娘溫文嫻淑,絕非一般醋娘子可比的,他們在未婚之前,就曾經比翼共赴娼家,召妓度曲侑酒,傳為長安的佳話,我想不至為這個而挨打吧!再說十郎也不是懼內的人,他連偷看新人換衣服的事都敢公說出來,也不至於讓朋友挨打吧。」

  太子笑道:「笑話歸笑話,十郎,聽秦朗這一說,孤家也認為很有道理,你不是沒見識,縱有甚動人之處,也不至於妙到那裡!」

  李益道:「今宵在閨中笑謔,大家可以言不及義,微臣就斗膽直言無忌了,此景此情,確不可同日而語,以前固然有過美人當面除衣,但不是忸忸怩怩,就是躲躲掩掩,總是不夠自然,不比此時,不知有人在看,舉手投足間,都別具一股媚態,這三個妙字倒是值得的。」

  太子笑道:「這話倒不假,想當年玄宗帝寵楊妃玉環之時,賜浴華清池,就有賄賂官人,不得聲張,然後隱身處於秘處私窺,也是為了欣賞那一種自然不做作的風情,十郎的確是解人,這三個妙字倒是值得的,可是後面那六個字又是如何說呢?」

  李益道:「羅襦已解,雪膚乍見,妙處盡入眼底,那時只希望她快一點,能夠先睹為快……」

  「嗯,這也說得過去,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是時也,直恨不得跑過去幫上一手忙,口中不能出聲,心裡卻急著連聲在催!那三個慢字又如何呢?」

  李益笑道:「吉服既除,春色已見,卻有韶光留不住的感覺,因為裡面又開始著上便服,此時只有希望慢一點,好多看一會兒。」

  太子大笑道:「不錯,是越慢越好,十郎,才子風情果然與人不同,當真妙不可言,只可惜僅能室內生春,不足為外人道也。玩笑歸玩笑,要是傳到那些老厭物耳中,說孤帶著大家談風月,板起面孔來,派我一大篇不是,那就太沒意思了,十郎,此刻新娘子的衣服也已換好了,該出來讓我們見見了!」

  雅萍聽了忙把門開了,扶了濃妝的盧閏英出來,低著頭,向眾人一一行禮。

  李益倒是為之目光一亮,因為他從盧閏英的臉上,居然找不到半點哭過的痕跡,就是腫得發紅的眼睛,也都平服了下去,不知她用的是什麼方法。

  太子見了大笑道:「十郎,你那催妝詩簡直是胡說八道,新婦吉服未除,那來的那番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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