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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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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妾身的本分。」 「今天見到了馬尚志,你怎麼就忘了本分了?」 「妾身以為他是為了私怨而來的。」 「就算是為了私怨,就可以公然持械闖入公署,刺傷了我而一走了之嗎?」 小紅默然了。 「你明明有殺死他的機會,你卻放棄了,屈無忌他們聞聲趕來,已經用不著你了,你卻又硬加進去,故意擾亂他們的進攻,想保全對方的性命,最後還故意失手,讓自己成為對方的人質,協助兇手逃走……」 「妾身只是念他一情之癡,不忍見其伏誅……」 李益歎了口氣:「小紅,你既然是出身將門之女,就不該有這種想法,他犯的罪已成事實,不是你能解脫得了的,更不是你的身分與地位所能決定的,而你卻一聲不問就擅自那樣做了……」 「那時在眾目睽睽之下,妾身如何啟齒呢?」 李益淡淡地道:「假如你跟馬尚志之間,沒有什麼不可告人之處,就不必怕人知道。」 小紅想了一下才道:「爺!妾身無狀,妾身知道爺的身邊已經容不下妾身了,但求爺憐及妾身這些日子追隨爺的一番辛勞,容妾一死,容妾回到先人廬墓之畔,祝發結廬,古佛青燈以了此生吧。」 李益淡淡地道:「我的父親葬在祖塋一起,姑臧李氏是個大族,墓園有特定的祭田,也有專人祭掃,不會讓你在那兒棲身的。再說我父親生前崇尚儒教,從來也不信什麼仙佛之說,而且我已經守滿了三年孝期,不用你代勞了。」 「妾身指的是自己的父母。」 「小紅,你是李家的人,你的生身父母跟你已經沒有關係了。」 小紅臉色一變道:「妾身聽侯爺的諭示。」 李益神色很平靜,返身入室,倒出一杯酒來道:「小紅,彼此相處一場,情分雖深,但是難以彌補你今天的過失,我不再說什麼,盡此一杯酒,喝完了我們就分手了。」 小紅的手抖得厲害,接過了那杯酒,凝視了很久,才歎了口氣:「爺!您真是天下第一忍人!」 李益道:「不然,我是天下第一至情中人,我以至情待你,你卻另藏私情。」 「爺!我與馬尚志只是同門之誼,是他要糾纏著我。」 「這個我明白,可是你也要想一想,當時你跟我時,我岳丈也想要你,為了珍重你的一片情意,我不惜跟岳丈翻臉,那時你明白,我並不是為你的姿色,更不是為了你的武藝,只是為了不使你受委屈而已,你卻如何對我呢,為了一個傾慕你的人,你居然不顧念他傷了我的事,不顧念你的名節與我李氏的門風,寧可以自己為質來那助那個兇手的逃脫……」 小紅激聲叫道:「爺!那件事妾身問心無愧!」 李益冷冷地道:「你還是認為問心無愧,以你的本分,你該不顧一切地搏殺了兇手才是,不管你過去跟他有情無情,不管他是你的師兄也好,親兄長也好,他闖衙行刺,你殺了他才是你的本分。」 小紅怔住了,李益說的是道理,而且是無可駁辯的道理,只是在人情上卻近乎殘酷了。 呆了片刻,她才掙扎地道:「若非我拚力阻擋,屈無忌未到之先,爺已經死在他的劍下了。」 李益臉上的冷色更冷:「我知道,我的腳一踏進門,還沒有看見人,就已感到濃烈的殺氣了,就因為他的殺機太重,暗透于無形而達之於人,我才能提高了戒心,及時閃避了開去,你進身擋住了他的追擊是你的本分,而你因為他是你的同門師兄就想縱放他,卻越過你的本分了,尤其可恨的是你故作失手,讓人控之以質來幫助他逃走,更是大大的超越了你的本分。」 「那是為了有屈無忌他們在場,我為了掩人耳目。」 「如無苟且之情,何畏人知,如有苟且之私,掩耳而盜鈴,自欺欺人,又何嘗掩得住?屈無忌是很有名的劍客人難道會看不出你在恂私放人……」 小紅突然感到十分悲哀,她總算認清了李益最自私的一面,李益是不原諒這件事的了。 他明知自己與馬尚志沒有私情,而且自己在初夜侍寢時,曾展示貞砂,證明過自己身子的清白。 但是這對李益是不夠滿足的,他需要的是絕對的佔有,就算是在未曾認識之前,都不能有半點私情。 自己認識馬尚志在先,儘管自己並沒有接受過馬尚志的感情,但他愛著自己這件事已經使李益無法容忍了,再加上自己念於同門之誼,想放過馬尚志,使得李益更加不開心了,也開始有了疑惑。 如果就此罷了,或許李益也就隱忍下去,但更不該的是自己對李益背信箭殪馬尚志之舉,感到不滿,在形色間流露出斥問之意,那使得李益對自己和馬尚志之間的過去疑慮更加深,怎麼也無法辯白了。 看起來,幾乎是聚九州之錯,集於一身,但是小紅卻實在不甘心,馬尚志的行為不可恕,可是小紅是深知其源由的,他是為了自己才來行刺的。 別人都可以認為馬尚志罪該萬死,但小紅卻不能這麼想,一個人愛上另外一個人不是罪。 為了得到愛,不惜犯罪殺人,這種手段與動機都是錯的,但是那份癡情卻是可以感動的。 小紅就是為了這個原因,才想開脫馬尚志,李益也是為了這個原因,才不能原諒小紅。 望望手中的那杯酒,小紅歎了口氣:「爺,我承認今天的作為容或有不當之處,但是我的心中卻毫無愧疚。」 李益道:「是的,我也很抱歉,如果我是個平民,對這種事我不會在意的,但今天我身在官中,而且事情侵涉到官方,就不能容許有私情摻雜在內。」 聽他說得如此峻烈,小紅忍不住憤然地道:「爺!你明明知道馬尚志是出於妒念而來行刺的,你也明知道我和馬尚志過去沒什麼,不錯──他向我表示過感情,但我沒有接受,那時我心切親仇,志堅如鐵,根本無意涉及兒女之私。」 李益道:「我當然明白,馬尚志如果是為了自己的事來行刺,我可以原諒於他,更會贊同你的行為,善言開導他一番後放他走,在感情的爭奪中,我是個勝利者,那又何必要對一個失敗者趕盡殺絕呢?可是他不該投身為我敵者的門客後受了對方的主使再來行刺的,那使得事情複雜了。」 「馬尚志是個沒有頭腦的混帳,他只是受人利用而已。」 「那不足以構成使他脫罪的理由,我知道劉學鏞的用意,他想利用馬尚志來行刺,成固然可喜,不成也沒多大關係,他只要把這件事渲染開來,使你無法再在我身邊……」 「爺!你既然知道這是劉學鏞的陰謀,為什接還要上他的當呢?」 「不是我上他的當,是你上了他的當,只要你對我忠心耿耿,一劍殺了馬尚志,劉學鏞任何言語都傷不到你,可是你今天的表現太差了,他不必再加渲染,別人又將用什麼眼光來看你呢?」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盡其在我,何患乎人!」 李益沉聲道:「小紅,這是你的說法,我卻不能抱這種看法,我不願成為長安市上的笑話,說我的身邊人當著我的面,放走了前來幽會的老情人……」 「爺!這是什麼話?」 「這是將來劉學鏞準備放到長安市上的笑話,他總不會承認馬尚志是他派來的刺客,就必須從另一個方向來張揚這件事,那一定就是這些話。」 小紅一呆道:「看來是我做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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