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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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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逸不敢怠慢,雖然他還很忙,還有很多人等著要見他,也有很多事待辦,他都放了下來,跟著崔允明匆匆來到了長安城中,霍小玉的寓所。這地方原是江姥姥與小桃的居所,也是崔允明最初的舊寓,崔允明與小桃離異後,被賈仙兒的哥哥賈飛買了下來,辟作新居。 賈飛攜眷回到江南去後,李益適因霍小玉的同父兄霍王勢敗而抄家,將霍氏別業歸還給嫂嫂作棲身之所,搬到那兒去住著。 房子很大,但是門廷冷落,住的人又少,顯得很空曠了,最近稍為熱鬧些,那是多了兩個人的緣故。 一個是鮑十一娘,她是促成李益與霍小玉婚事的大媒,也是最關心霍小玉的人,故而常來探視。 另一個則是賈仙兒,方子逸在隨李益離開長安前曾經來過一次,也見過霍小玉一面,一晃年餘,再次見到霍小玉卻嚇了一大跳。 一年前的霍小玉已經在鬧病,形容憔悴,還有著幾分清麗,現在則是瘦得脫了人形了,大概只有薄薄的一點肉包在臉上,使得眼睛更大,下巴更尖。 大家都在等李益,卻等到了方子逸,每個人都未免失望,而陪伴她的忠心侍兒浣紗最為著急,脫口就問道:「方先生,我家爺呢,怎麼還沒回來?」 礙于鮑十一娘在旁,方子逸覺得有些話不便啟齒的,崔允明解意道:「表兄的事多,要作一番交代,且還有一點小麻煩,聽說賈大姊在此,覺得唯有賈大姊可以幫上忙,所以叫老方前來通知一聲,同時也跟賈大姊商量一下。」 賈仙兒笑笑道:「聽說十郎身邊有了個小紅姑娘,是很了不起的劍客,在涼州飛劍取了節度使史懷義的首級,比我這老大姊更厲害了,還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嗎?」 方子逸連忙拱手道:「夫人言重了,小紅姑娘不過是略諳技擊,怎可與夫人相比,這次……」 崔允明忙道:「小玉,老方被我從咸陽拖了來,一口氣趕了百余裡路,連水都沒喝一口,此刻是又渴又餓,你總得讓他吃飽了才有精神說話。」 霍小玉的精神是強撐起來的,大概是李益的歸來使她振作了一些,這時候心中焦急,卻沒有失了禮貌,連忙道:「方先生,那真對不起,表弟,你也是的,明知道家裡沒什麼準備,你該款待他在街上用個飯的。」 崔允明苦笑道:「表兄現在是眾所矚目的風雲人物,老方也是大忙人,我們是一路上騎馬急行,老方在臉上蒙了塊紗,避著人趕來的,要是進了酒樓,恐怕一頓飯沒吃完,就把酒樓擠破了,你還是叫浣紗隨便弄點東西吧。」 鮑十一娘很聰明,見他們開口不提正事,沒作寒暄,就在廢話上繞圈子,而崔允明又是很少說廢話的人,因此一笑道:「浣紗也急得要聽公子的消息,那有心思弄東西,還是我去吧!」 她一個人先進廚房去了,崔允明道:「浣紗,你去幫幫忙,準備得豐富一點,把門戶看緊,誰來也別搭理,尤其是找老方的,你也給回了。」 方子逸笑道:「我不比君虞,大概不會有人找上我的,不過嫂夫人請到廚下關照十一娘一聲,叫她別說我來過了,她的嘴不嚴,有些事實在不宜讓她知道。」 霍小玉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因為崔允明是處事很慎重的人,他叫浣紗也避開,顯然是知道浣紗為人缺少機心,比鮑十一娘還要危險,才叫她避開,連忙道:「浣紗,你也去吧,酒菜弄好了擺在前廳,你也別進來了!」 浣紗心中的確捨不得走開的,可是她對霍小玉的話永遠是順從的,再者也知道要自己避開的意思是怕十一娘從自己口中把話挖了去,忙答應著走了。 於是方子逸才把李益與高暉夜談,一早繞道徑赴鄭州的事說了,而且補充道:「君虞是由東宮派了驍騎護送秘行的,事實上他走得也正是時候,再晚一步恐怕就走不脫了,允明在場是親眼看見的,兵部劉家叔侄兩,想盡方法要逼君虞露面……」 賈仙兒道:「這個我就不懂了,十郎又沒有犯罪,幹嗎要躲著他們,再說,高暉是兵部的尚書,劉侍郎叔侄都是兵部堂員,是高暉的部屬,高暉竟管不了?」 方子逸道:「夫人有所不知,這其中的內情曲折,話頭也長了,我必須要詳細地說明,你們才會明白。」 *** 他解釋得很詳細,一篇話足足說了兩個時辰。 那當然要包括他們在涼州河西使署的詳細經過,以及李益一手運用情勢,制定突厥與河西大局,進而控制在握,他是當事直接參與者,除了李益之外,他可以說是最清楚的一個人,可是他也無法說明白,李益究竟用甚麼方法造成了河西的控制。 但就是這些,已經使得聽者忘倦入神了,賈仙兒尤為神動,大聲地贊道:「了不起!了不起!的確了不起!十郎能以一介書生,無權無勇深入不毛而撫四夷,這一番事功的確值得佩服。」 霍小玉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興奮的紅色,黯淡而無神的眸子裡有了光澤,輕歎一聲道:「他建下這一番事功,怎麼朝廷未加封賞,反而要治他的罪呢?」 方子逸笑笑道:「嫂夫人有所不知,朝廷並沒有要治君虞兄的罪,而是因為他殺了史懷義,引起了部分邊鎮節使的不安,聯名上表要朝廷究治君虞兄……」 賈仙兒道:「史懷義通敵有據,其罪當誅!」 方子逸笑道:「夫人!史懷義勾通東莫爾事雖有之,卻不能說是通敵,而是以夷制夷的手段。」 「那十郎就不該殺他!」 「不!君虞還是要殺他。因為高大人要將邊鎮節制之權歸於朝廷,而史懷義的做法卻是以養胡以自重,不受朝廷的牽制,君虞受高大人之懇托,務必須達成易戍之策,史懷義抓住自己的人不肯放,兩相衝突~務必要有一方屈服,現在若虞使得河西的大權集中於朝廷,因以才引起其他人的猜疑與嫉恨,尤其是兵部侍郎劉學鏞,他認為君虞破壞了他的密探體制,逼得君虞一定要交出來不可。」 賈仙兒道:「難道十郎在河西又建下了另一體制?」 方子逸道:「據我所知是沒有,他只是運用縱橫利害的關係,相互牽制而制衡。」 「那就把這套方法交出來好了,何必得罪人呢?」 方子逸道:「君虞並沒有打算把河西抓在手中,原準備交給朝廷的,可是東宮太子千歲殿下以為不可,他希望做成中央統一的局面,消除邊鎮割據,自立為政的局勢,而君虞的那套方法,大可以善加運用……」 「那就該責成十郎,賦予重寄,讓十郎放開手來整頓。」 方子逸道:「殿下是有此意,惜乎尚非其時,因為朝廷積弊太深,大權操於一些人的手裡,必須要慢慢收回,遽爾興革,恐將引起大變,因此只有叫君虞不入長安,派員秘密護送他到鄭州赴任!」 賈仙兒仍是強項地道:「到了長安又如何?難道他們還敢殺掉君虞不成?」 「那當然不敢,可是他們能請出朝命,叫君虞當面交出河西的控制權,如若河西入了他們的手,則……」 賈仙兒搖頭道:「算了!算了!我也不問了,越問越糊塗,而且方先生也說不清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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