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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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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也沒有什麼表示,他知道小紅還要等一個求證,以證實史懷義的企圖。李益說了半天的理由構成了史懷義必死無赦的罪行,但,那只是揣測、和判斷,沒有一點實證,小紅是個學劍的劍客,她絕不會輕易殺人的。 換了第二個人,一定會很懊惱,怪她錯過了一個機會,因為她使的是短刃,必須要貼近才能出手的,錯過了這個獻茶的機會,以後就再也沒理由接近。但李益卻不急,反而更安心,他知道小紅能夠放過這次機會,就一定有更多把握,也知道她等待的是什麼,李益也不認為她的過分,因為那正是自己準備給她的。 雖然他作了許多安排,許多計畫,但都是根據一個臆測,一個推斷,假如史懷義沒作那些安排,那麼,他的一切安排也就變得沒有意義了,自然也不必要殺死史懷義了。史懷義如果真的沒有企圖聯絡東莫爾汗發動一次變亂,小王子他們也不會行動,那一切都是虛驚了,李益本人也希望得到一次證實的,證實自己的斷事能力。 寒暄了幾句還是史懷義自己先開口:「李公子,很對不起,讓你等了兩三天,因為高兄手書提及的那個計畫幾乎要調動河西全部兵員,下官雖然是主帥,但直接領軍卻是六衛郎將,下官須去跟他們商談一下。」 「這當然是應該的,督帥是否已經協調好了呢?」 史懷義微微一笑道:「大致差不多了,因為這是朝廷的旨意,身為臣屬,理應遵照的,雖然有一兩個人感到很惶恐,怕臨時更調來的士卒一時不易統禦,而邊鎮軍務職責重大,萬一有變,恐怕難以應付,可是經過下官曉諭之後,他們都同意了,就等兵符一到,就可以付之實施了。」 這個答案大出李益所料,也破壞了他苦心構思的計畫,使他這兩三天來努力成了一場徒勞,因此這個打擊使得李益幾乎有點失措,連小紅都用一副怪異的眼光看著他。不過李益究竟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他仔細地想了想,覺得史懷義並不是那種肯把到手權勢放棄的人,這恐怕是他一句掩飾之詞,而且也聽出了一個語病。史懷義如果真的經過協調,就不會輕易地說那句兵符一到,便立即付之實施的話,這是一句最笨的話。 就算河西所部的六衛部沒有問題同意了,易戍之舉,也不可能就實施了的,至少要等他去到另外四郡去一一協商妥當才能請下兵符成事,史懷義是一鎮主帥,無論如何也不該說出這種沒有見識的話來。 由這句話,就可以看出他根本就信口應付一下而已,而且這是個很大問題,史懷義卻說得太輕鬆了,似乎根本不當一回事,這又是一個大漏洞,有了這個重大的發現,李益的精神為之一振,他知道他計畫的事不會落空了,只是目前小紅卻為史懷義的回答打消了殺意,李益必須要點醒她一下,因此他也裝作很高興地道:「好極了,據我所知,京中派來布達調戍兵符的特使劉學鏞劉大人,已經昨日出發,今天可以到涼州。」 這個消息使得史懷義微微一怔道:「劉大人今日可到了?」 「是的,是再晚叫盧安催他的,尚書高公所以要另行著人賚送兵符,是顧慮到朝廷威信,唯恐有些節便不像督帥這樣深明大義,會反對易戍之策遽發兵符,對方來個陽奉陰違,豈不是弄得很難堪。再晚與督帥懇談過後,見督帥對易戍之策深表贊同,想來不會有問題了,故此才叫盧安前去請那位劉大人盡速啟程前來。」 史懷義的神色有點不自然,但也不過頓一頓,隨即恢復了笑容道:「好極了,本爵所部六衛即將因為要奉行調戍之策,都把士卒開到涼州來了,若是劉大人來到後,即可請兵符,按照部議著手分配易戍。」 他似乎胸有成竹,知道兵符來了也調不成的,所以言談之下,樂得大方一點,表現得很積極,李益卻故作失驚地:「督帥已經把各戍所的兵都調集了?」 「是的,邊卒調戍必須迅速機密,以免為外胡得知消息,趁機蠢動,本爵想要做就要快,所以乾脆叫他們將士卒調集涼州立分行發。」 「督帥跟貴屬都協議定當了?」 「是的,現在羅老夫子正在帥府草擬分配的事宜,等他作成計畫後,請下兵符,立作布達,就可以叫他們領著人前往調戍的地方去報到。」 「督帥行事乾淨俐落,且有鬼神莫測之機。」 「哈哈……李公子,本爵是行伍出身,一生都在戎馬中虛度,別的沒有學會,只把握住一個原則──兵貴神速,既然決定了要怎麼做,就得預著先鞭!」 神色已掩不住他得意之情,李益這才道:「督帥,這件事可做得太魯莽了,易戍之舉是兩邊對調的,你安排好了,對方還沒有安排好呀。」 史懷義不禁一怔,也發覺自己的語病忙加掩飾道:「本爵還以為李公子早就把那邊說好了的。」 李益道:「再晚要到甘肅等郡去,一定要經過涼州,督帥這兒是第一站,怎麼能先到那邊去呢?再說易戍之舉,也是以涼州為主,貴部調動最大,自然要等督帥這邊協商好了,方可以進行其他幾個部。」 史懷義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本爵沒想到這點,因為六衛即將中有人不太願意,本爵這費盡了口舌,說得他們點頭後,唯恐夜長夢多,立刻就叫他們來了。」 他笑了一笑又道:「不過也沒有關係,先由本部安排好了連同兵符直接把人開往各郡,使事情也辦得順利些,那幾個恐怕還會有點意見,等他們見到本部的兵員已開了去,縱然有異也不敢表示。」 「督帥這麼做,對高公太支持了。」 史懷義裝出一副慨然之態道:「本府舊佳節帥盧公是我的上憲恩相,而高尚書的尊翁是我的受業師尊。我之所有今日,全賴先師的教誨與盧公與高尚書二人所命,仲義怎敢不力疾以報。」 話說得好聽,態度更是感動人了,小紅已受感動了,李益卻淡淡地笑道:「督帥,這一次調戍,其餘四郡只是部分更動,涼州卻是全數更易了,假如照督帥的計畫,一下子把人全遣走了,即使事情順利,就最近的甘州,新遣戍卒也得在一個月之後才能到達,難道涼州這一個月就唱空城計嗎?」 史懷義這才想到自己鬧了個大笑話,臉上紅紅地道:「這……是下官為了報效忠心切,故慮未及此。」 李益臉色一莊道:「督帥!如此重大的問題,你會沒考慮到而貿然行動嗎?我雖是個文人,不解用兵,也不會說出這種荒唐計畫的,督帥難道連我都不如了?假如督帥真是那樣的人,又豈能成為朝廷重寄,而戍守一方呢?」 史懷義一怔後,神色也就不好看了:「李公子,本帥賢愚,自有朝廷定奪,公子不妨將本帥的言行歸告高尚書,參奏劾換好了!本帥卻不必聽你的這些。」 他已經怫然站起,李益笑道:「督帥你果敢有為,高尚書及家岳曾言之再三,李益相信督帥絕非泛泛之輩,剛才所以說出那番話,是督帥對易戍之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過,你聽了那個方案後,就立意反對了,你離開四天,不是去與貴部協議易戍,而是去商討如何推翻這個計畫,現在已經有了結果,才用那番話來敷衍我。」 史懷義又是一怔,他開始感覺到這個年輕人不簡單了,起立的身子又坐下來:「李公子說得對,易戍之舉,立意雖佳,但實行起來會有許多困難……」 李益道:「但困難不應該出現在涼州,節鎮跋扈,桀然抗命已不是一朝一夕之患,朝廷這個方策決心,督帥能夠繼續家嶽而長涼州,朝廷深感欣慰,所以才把易戍之策,第一個就告知督帥,希望督就是為了分散他們的兵力,使軍權逐漸集中於朝廷,督帥受學于高老大人門下時,就已經明白朝廷的帥能全力支持的。」 語氣越來越重,使得史懷義的不安更深,長長一揖道:「李公子說的是,但是公子不明白邊塞的情形,胡人靜極思動,隱有不臣之意,最近是集結塞上……」 李益笑道:「我知道,昨天我還夜訪涼州府衛郎將王慕和副帥的城堡。」 「王慕和副帥的城堡?王慕和自稱為副帥?」 「沒有!這是盧安告訴我的,他說一般習慣上都是以府衛郎將為節度使留後,督帥也是由這個職位上升的。」 史懷義開心地笑口道:「但是王慕和不可能,他那個人不是將帥之才,又娶了個回部女王為妻,就更沒有資格了,瓦剌部在突厥也是個小族,如果不是嫁了王慕和,得到大唐的支持,那一族早就併吞了,而朝廷同意王慕和這樣做,則是利用瓦剌部的關係,深入瞭解胡人的動靜,他的年歲比本帥還大上了近二十歲,因為本帥尚未覓妥留後人選,才讓他居於府衛郎將以為緩衝。」 李益微笑道:「督帥好算計,聽說令郎今年已經十五歲,王慕和如果能幹個十年,令郎就可以起來接替他了,那時才名副其實的副帥了。」 史懷義被說中心事,倒也不否認,笑笑說道:「本帥是有這個打算的,小犬有我這個老子,可以坐享其成,不像我,爬到今天這個地位,實在是不容易,等小犬日後請准留後時,還望李公子多予賜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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