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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〇


  「她更簡單,只要帶幾件隨身換洗的衣服,一騎乘馬,立刻也能動身。這次去是要經常移動的,到了地方就投止驛館,一切用具都是現成的,所以東西不宜多。對了,我忘記告訴盧安了……」

  盧閏英笑道:「這個毋勞你費心,我早就替你關照好了,今天就是讓他在家打點出門,是叫盧興駕車送我來的,明天也是要他駕車送你們走。」

  李益道:「為了要輕捷,我們都騎馬走,不要車子。」

  「你們儘管騎馬走,他的車子只是為你們載運行李以及一些較為重要的東西,像鋪蓋、棉毛寒衣等物,這些東西是經不得雨淋,車子有篷蓋,畢竟要好得多,你們第一站是皋蘭,叫他送到那兒就回頭。」

  李益一聽這樣安排倒也很好,遂不再反對。

  盧閏英笑笑又道:「回頭就在這地方,我為你餞行送別,完後你也該回小玉那兒去告訴她一聲。她到現在為止,恐怕還不知道你要上那兒去呢!」

  李益這時才想起他還有一個家,心中多少有點歉疚。的確,霍小玉還不知道自己明日即將遠行,雖已準備好他隨時上路,但突然改變了行程,沒有告訴她一聲,終究是難以安心的。

  盧閏英又道:「你告訴小玉,爹是講究規矩的人,我若是去看她,恐怕於禮不合,不會答應的,要她來看我,她大概也不便,但是她有什麼事,可以叫李升來找我,雖然大家沒見過面,將來終究是一家人,沒什麼可客氣的,我也應該照顧她。」

  李益笑笑道:「閏英,你現在已經像個能幹的主婦了。」

  盧閏英道:「這本來就是我的職分,男主外,女主內,我不能在公務上為你分勞,至少不能再要你為家務操心吧,因此這些你都可以放心了。」

  李益想到下午還有很多事待辦,尤其是工程方面,自己雖然懂一點,卻並不精,而長安有個方子逸的朋友,落拓不第,散居在相國寺中,為人極為豪邁灑脫,土木水利之學,尤為精擅,這次隴中的工程,半多為長城的修繕以及部分黃河的疏通,找他同行最理想,也該去邀請一下。

  於是他感到時間更為急迫了,不能再耽誤,連忙整衣梳櫛,都是小紅與雅萍兩人來侍候的。

  所謂餞行之宴,一共也不過四個人,而小紅跟雅萍只是在站著侍候,最多前來敬上兩杯酒,實際上就只有他跟盧閏英兩個人在用餐而已。

  李益不習慣這種場面,他內心雖然在追求權勢,但那是一種實質上的,掌握著人的生死,掌握著一個集團的盛衰,就像他現在所從事的一切,但是在私生活中,他喜歡自由、放縱、輕鬆和自然。

  因為他所構思的一切都是很絞腦汁的,在與人應對進退間,他已經很緊張了,迅速的構思,敏銳的觀察,淺淺的刺探,深入的瞭解,他要看到對方的心裡,揣摸對方的思想,預測對方的意向,這樣才能把握住對方。

  尤其是最近,他開始了一連串的緊張生活之後,也開始投入了長安那一股爭權的暗潮,他就進入了緊張的狀態中,一步不敢鬆懈,一句話不能說錯,一步不能走錯,使他那過人的才華完全地表現了出來,而且還作了最有效的運用,所以一閑下來,他就要追求鬆懈,追求安謐,寧靜,追求不拘形式權勢的達官顯要,大家一樣地在鬥、在爭,每個人都陷入了那種緊張,每個人也都需要放鬆、發洩。

  也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瞭解,何以娼家在長安會如此與盛,因為長安的官兒多,而且都是掌握著的相聚、小飲,甚至於放浪形骸之外的狂歡、縱樂。

  像今天這一餐,有美同席,這些女郎又個個美麗嬌柔,更全是他的妻、妾、婢,都是屬於他的。

  原本可以愉快地一聚的,可是氣氛卻為盧閏英的拘謹所破壞了,儘管在私室相處時,盧閏英比任何一個李益所接觸過的女人都要熱情、放縱與奔放。

  但是一有了第三者,她的教養以及她從小就養成的豪門千金小姐的氣質就表露了出來。

  她給人的印象是端莊、穩重,使人不敢輕侮,雅萍是一直習慣了,在她面前,總不敢放肆輕佻。

  由於雅萍的緣故,也影響了小紅。何況小紅本身也是個極知自重的女孩子。

  所以這一餐飯是在肅穆的氣氛中進行的,也有談話,聲音是輕微的,內容是刻板的,雖然李益仍是她們的主宰,她們的中心,連盧閏英自己對李益都表現了恰如其分的尊敬,但隱約之間,李益感覺到盧閏英才是真正的主人。

  這是無可挑剔的,而且是一般官宦之家所必須具有的氣氛,一個賢淑而端莊的主婦,才能維持一個家的秩序,這也是李益要所期望的,但不知怎的,李益卻感到了一絲惆悵及一絲輕微的壓迫感。

  他突然懷念霍小玉了,霍小玉在很多地方是無法與盧閏英相比的,但是她有一個長處,一個別人無法所及的長處,她跟李益在一起,使李益感到他是在家裡,而不是擁有了一個家。

  因此這餐飯在表面上是愉快的,在時間上也是很快的,李益的感受只是吃,只是填飽肚子,卻不是享受樂趣。飯後,他沒有休息,帶了一點錢,就坐了車子到相國寺,去找方子逸,邀他一起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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