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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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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李益沒想到姨母下嫁已幾十年,而且女兒都這麼大了,居然會受到這種關係的影響,因以歎道:「我看姨丈不是太重勢力的人,至少對姨母很客氣尊重呀!」 盧閏英輕歎道:「是的,爹自己還好,因為盧家的親戚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的,他也不必太奉承那些親戚,以前在河西獨當一面時,更是受奉承的多,不過親戚登門,寒暖辭色,多少總還是因人而異的。相形之下,娘身上的親戚比較上就要冷落一點。到了長安之後,這種情形就更多了,你還記得允明表哥嗎?」 李益笑道:「允明我最熟了,我們常來往,他那個人才華不錯,就是太耿介了一點,他跟姨母還親一點,他的祖父跟你外公是親兄弟,他沒來看過姨母?」 盧閏英道:「我們一到長安,他就來了,那天劉平表可也在。爹對他們兩人的態度上就大有差別了,允明表哥倒是有骨氣的,等到娘出來,他磕過頭請過安就走,飯菜已經擺上了桌子,爹要留他用過飯再去,他就是不理而且還擺了一句很有分量的話,說他現在雖然是一介小吏,卻是在刑部當差,最忌跟做官的親戚走動。」 李益哈哈一笑道:「他平時為人很謙沖,也很忠厚,如果不是給他的刺激太深,也不會說出那種話的。」 盧閏英道:「先前的情形我不知道,可是他那樣一走,自然使娘感到很難看。後來劉表哥說他在刑部雖然因為耿介而得罪了不少人,但也頗獲激賞,幾個上憲都很器重他,很多重要的案子都由他辦文案,很多人都想行他的人情都走不通,是個鐵面無私的耿直先生……娘聽了心裡才好過些,爹也有點後悔。過兩天讓人送了一些土儀去,但他原封不動地退了回來!」 李益道:「他本就是那樣一個人,只是我沒想到姨丈會勢利如此,這毛病若不改,在長安可不好混,尤其那批所謂名士,最是惹不得,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們代表了所謂清議,很有點力量!」 盧閏英輕歎道:「所以我對爹實在擔心,我也勸過他很多次,劉平也告訴他一些長安的情形,但他不容易聽得進。十郎,以後只有你多盡點心了。」 李益笑了笑,然後問道:「杜子明跟尤渾那兒如何?」 盧閏英道:「安排好了,爹跟王閣老答應為他們暫署原缺,把這邊的一些事辦完,早上跟高暉也接過頭,一切都談妥了,因為杜子明又跟著回家了,爹才要我來告訴你。」 「對小紅的事,他不再提了?」 盧閏英道:「還提什麼,昨夜娘發了脾氣,把他也叫醒了,為了這頂紗帽,他勢非放手不可,他還要我別讓你知道,因為他還沒跟小紅開口,以為你還不知道。」 李益笑道:「那當然,我以後見了他也不會提這回事的,這一點人情世故我還會不懂嗎?」 盧閏英的神色顯得很憂鬱,歎了一口氣道:「十郎,昨天為了爹的事,我跟你嘔了一場氣。回頭想想實在很後悔,以前,我對爹多少還有幾分敬意,總以為他雖不免有點缺點,總還是個很了不起的人,可是經過最近這一連串的事f我實在很失望。」 李益歎道:「閏英,你不該說這種話的,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姨丈再怎麼樣,總輪不到我們來說他!」 盧閏英怔了一怔,看看李益道:「十郎,你不是對爹懷著成見嗎?怎麼又改變態度了?」 李益笑道:「不錯!我為的是一個禮字,昨天看你那種態度,我想,我們這段婚姻大概是結不成了,假如婚事破裂。姨丈與我之間雖然有那麼一點戚誼,到底還遠得很,我實在提不起太多的敬意,但是今天又不同了,你顯然是想明白了,對姨丈,我這做女婿的就必須尊敬他。」 盧閏英呆了一呆道:「婚姻破裂?這是怎麼說?我雖然跟你爭執了幾句,卻從來沒有動過那個念頭。」 李益道:「如果你在小紅的問題上堅持下去,那我們之間是永遠無法談得攏的,那我實在不敢高攀了。」 盧閏英一陣心酸道:「就為了小紅,你就把我們之間的感情,婚約都一筆抹煞了?」 李益肅然道:「閏英,你把問題的重心弄錯了,這不是小紅的問題,而是你我之間的問題,昨天我就說得很明白,姨丈為了自己的前程,曾經想犧牲我。憑心而言,對這麼一位老泰山,我已經很寒心,的確無意再高攀了。但是你的一片真情卻使我很感動,也因為你,我才任勞任怨。為姨丈去排除困難,可是接著有了小紅的問題,你居然為了要盡你的孝心,要犧牲另外一個女孩子,而且更要利用她對我的感恩去強迫別人接受,這證明你我之間的思想、性情、處事,完全格格不合,這才是真正的所在,假如你真是那樣一個人,我們就是勉強湊合在一起,也是必將痛苦終身的,那又何必自誤誤人呢?」 盧閏英呆呆地聽著,一直等李益說完了,才歎了口氣道:「十郎,你真的已經瞭解我是個怎麼樣的人了?」 李益道:「是的,我完全瞭解,昨天你向我提出那個請求時,內心並不堅持,因為你自己也知道是不對的,只是一時順口說說而已。」 盧閏英道:「既然你明白,為什麼還要對我發作呢?」 李益道:「但是後來你越變越認真,那不是要盡你的孝心,而是在向我賭意氣,勢非促成這件事不可了,我也把我的為人態度向你表白,就是我在一件對的事情上,絕不會低頭的,這也是把我的性情向你明白的剖示,看你是否能接受我這個人,因為婚姻不是兒戲,而是兩個人相處一生的事,一著之差錯,很可能會影響畢生的幸福。」 盧閏英道:「原來你是在逼我低頭!」 李益道:「我不是一個霸道的人,不會這麼不講理,但是我要逼你向道理低頭,我最難容忍的就是一個無理取鬧,恃勢淩人的女人,昨天,你的性子上來了,就有這個趨向,所以我必須堅持我的立場。」 盧閏英長長地歎了口氣:「十郎!我承認我鬥不過你,你已經把我看透了,我卻對你一無所知,甚至於越來越陌生了,我簡直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 李益輕歎一聲:「閏英!你又想錯了,我不是要跟你鬥,夫婦相處,如果是在互鬥機心,那還有什麼意思?我瞭解你,是因為你一直左右慣人了,無形中總想左右別人。我見過這種人太多,你不瞭解我,是因為以前從沒有人拂逆過你的意思,你也很少遇見過跟你硬頂硬撞,甚至於跟你摔袖子生氣的人,所以才不習慣。」 盧閏英苦笑了一聲:「也許是這樣,難怪雅萍要我改改性子,看樣子今後我得開始習慣了。」 李益笑道:「是的,所以很多女兒家在上花橋時都要大哭一場,因為她的好日子過完了。到人家去做媳婦,總是要受點委屈的。」 盧閏英見李益是笑著說話,知道李益是在跟她逗趣,撐不住也笑了,但隨即莊容道:「十郎,昨天我雖然挨了你一頓教訓,卻沒有一點委屈的意思,你說得很對,我一直都在順境裡長大,從沒有受過委屈,因此養成了我的任性。昨天我才知自己多麼幼稚,多麼愚蠢,又多麼的可笑,不經過挫折,人永遠不會長大的,昨天離開這兒的時候,我才發覺自己是真正的長大了……」 她笑了一下又道:「昨天你走後,我曾經仔細地想了半天。我心裡面知道爹要把小紅接回去是不可能的事,也是不應該的事,而且也不是你我就能決定的事,我更不該向你提出這個請求。但當時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這樣做,剛才經你一說,我才真正的明白了,在我的心裡,總有一股支配別人的欲望。對你,我自然不敢支配,但是我仍然想試試我的影響力,看看能不能要你為我做一些事,那才是我的目的。說要盡孝為爹,實在是欺心之論。」 李益笑著道:「好極了,閏英,現在你才是世上最可愛的女孩子。」 盧閏英感動地道:「你的一頓脾氣,把我覺醒了,我才知道自己多糊塗,那種做法,不僅沒有增加我在你心裡的分量,反而把自己的分量減輕了,今天我是來向你道歉的,也是來向小紅道歉的。」 李益道:「不必,我早已知道你是怎麼樣的人了,昨天我也沒有生氣,不信你可以問門上的那個小丫頭,我還沒有走出大門,就已經帶笑了,我知道你會明白的,假如你真是如我昨天所說的那種性情,我根本就不會上高暉那兒去,也不再管姨丈的事了,那表示我無意再繼續這門婚姻了。可是我對你有信心,所以昨天我在高暉那兒辦完了事,一腳就回到這裡,我已料定你把事情都辦妥了。」 盧閏英不禁把身子靠緊了李益:「十郎,你不再對我生氣了吧?我知道我不夠好,但是我會努力的,盡最大的努力,做一個好的妻子。」 李益吻著她的臉頰,輕柔地道:「怎麼會呢?像你這麼美好的女人,我疼你都來不及,那裡捨得生氣!」 盧閏英十分滿足了,但又歎了口氣:「可是我爹……」 「我娶的是你,不是你爹,別談這些了,我們將有好長的一段時間的別離,且珍惜這別前的小聚吧。這兩天我也不會到你家去,而你也不能出來太久,讓我好好地愛你一下,你知昨夜我多想你!」 他的手已在她的柔潤的肌膚上貪婪地蠕動著,盧閏英微微地抗拒著道:「十郎!這兒不行,讓人來看見了成什麼話?」 李益道:「不會有人來的,小紅、雅萍都是懂事的,她們應該知道我們有很多話要談,我們不出去,她們絕不會進來,這是規矩,她們知道的。」 盧閏英並沒有太抗拒,事實上她自己也是迫切地需要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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