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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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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閏英無限委屈道:「十郎,我只是跟你商量,並沒有一定要怎麼樣,你又何必生氣呢?」 李益道:「我當然生氣,我氣的不是你說錯話,而是你的存心,你要盡孝心,我也該盡孝心,但是我們沒有權利要別人犧牲一輩子來替我們盡孝心。」 盧閏英道:「我爹不會委屈她的。」 李益冷笑道:「白髮少艾,就算你父親能給她任何一切,人家也未必稀罕,你們盧家不過是仗著有幾個臭錢而已,但世上不見得每個人都是愛錢的。」 盧閏英急道:「十郎,你怎麼這樣說呢?」 李益憤然道:「你要我怎樣說,小紅已經脫籍,不再鬻色市笑,你不信再去問問她的家世,絕對是好人家的女兒,而且她有那一身本事,一肚子學識。年未花信,比你父親小了三十歲,又不是要把她明媒正娶回去做誥命夫人,你說,除了有幾個錢之外,又憑那一點向人家提這種要求?」 盧閏英垂淚道:「十郎,你給我留點體面好不好?這樣大呼小叫,讓人聽了算甚麼呢?我只是提出來問問你,你不答應就算了,也值得生這麼大的氣嗎?」 李益一聲冷笑:「你到現在還認為是我不答應,好!我走,你自己跟她說好,你可以跟她提出任何優厚的條件,只有一個限制,不要扯到我的身上,否則別怪我翻臉無情,連你都不認了。」 霍地站起了身子,掀簾就出去了,盧閏英想拉也拉不住,追了出來,卻見雅萍迎面而來,她不便追出去拉扯了,倒是雅萍問了一聲:「爺!你上那兒去?」 李益在這剎那間,已經把臉上的怒色整個收了起來,居然含著笑道:「上高暉家去,我做事一定要全始全終,但盡自己的一份心,不管人家如何對我。」 說完瀟灑地走了,雅萍這才發現了滿面淚痕的盧閏英,不禁驚道:「小姐,你是怎麼了?」 盧閏英悲從中來,哇的一聲,掩面痛哭走向屋裡,雅萍正要進去,斜裡忽然地閃出了小紅,笑笑道:「萍姑娘,麻煩你到廚下去看看,那個小丫頭不知道會把菜胡弄成甚麼樣子了。」 一面說一面搖搖手,雅萍是知道盧閏英脾氣的,她受了委屈這一哭,一定是自己遭殃,倒是不敢進去了,而且自己是下人,也不便去過問,趁機會悄悄地溜了。 小紅在門口站了一下,才掀簾進去。盧閏英也已收斂了淚痕,苦笑道:「紅姑娘,你來得正好,我們談談!坐。」 她伸手指指身邊的橫榻,但小紅沒有坐,卻雙膝跪了下去,倒是把盧閏英嚇了一跳,連忙把她拉了起來:「紅姑娘,你這是做甚麼?」 小紅垂淚道:「賤妾已經聽見小姐與李爺的爭執了,薄命人身受李爺大德,乃有身報之想,只是願為婢奴以效犬馬之勞,沒想到卻會引起小姐與爺的口角,實在感到不安,小姐放心好了,婢子會向李爺表示自願到府上,去侍奉盧大人的。」 盧閏英歎了口氣:「紅姑娘,只怪我糊塗,現在你更不能那麼做了。」 小紅道:「為甚麼?婢子可以對爺說,完全是出之自願,爺也絕不會怪到小姐頭上的。」 盧閏英苦笑道:「紅姑娘,你恐怕對整個情形還不瞭解,對十郎的為人更不瞭解。」 小紅道:「李爺是個急公好義,事理分明的人,他只是可憐婢子,不讓婢子遁入空門,才答應收留婢子,並不是對婢子有甚麼好感,何況小姐國色天香,另外還有位霍家娘子也是絕世才貌,美玉在前,頑石豈有顏色,婢子以身相隨,亦為酬報雪洗親仇之大恩……」 盧閏英道:「對了,紅姑娘,你說曾受十郎的大恩,究竟是甚麼呢?」 小紅的臉上浮起了一片黯然之色道:「婢子的先父原為武將,因生性耿直,觸犯了兵部尚書于善謙,被他設謀陷害,問成大辟,婢子身負家仇,無以為計,投身到公孫大娘仇門下學劍,藝成來到京師,投身青樓,想找個機會刺死他,再以身殉。」 盧閏英道:「那不可以的,你父親若是懷冤,你可以搜集證據扳倒他。」 小紅道:「沒有辦法,他的手段太毒,先父蒙冤後,曾經有證據,叫先母懷著到京師投告,那知道投告到魚朝恩的手中,而他與魚朝恩似乎互有默契,魚朝恩反而將那些證據還給了他,使先母含恨以終。現在甚麼證據都沒有,罪臣之女,更無法告倒當朝大臣,婢子唯有刺殺一途。」 「你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沒有,妾身在青樓以琴詩以自炫,原是想吸引他前來的,因為據知他專好附庸風雅,很可能會召見婢子,可是他近兩年似乎謹慎得多,不大出門,一直沒機會,李爺聯絡了江湖上的俠客誅卻魚朝恩,已經為婢子雪卻一半的血仇,前幾天聽說李爺又活活地逼死了於善謙,雖然已經沒有辦法為先父的沉冤昭雪,但至少也能讓先人瞑目了。」 盧閏英道:「十郎的猜想完全沒錯。」 小紅怔然道:「李爺已經知道婢子的身世?」 盧閏英道:「不知道,不過你說他對你有大恩,他猜到必然是與于老兒有關,而且因為你會擊劍,卻又不類江湖中人,他才認為你必是武將之後。」 小紅垂淚道:「爺不但對婢子有知己之念,而且又有代雪親仇之恩,婢子就是銜環結草,也難服大德,想不到卻得受盧大人之垂愛,因而引起了爺與小姐之間的不和,婢子實在罪該萬死。」 盧閏英歎了口氣:「紅姑娘,你既然聽見了我們的談話,想必也知道我不是個不能容人的人。」 小紅道:「婢子知道小姐的心胸如海……」 盧閏英道:「那就好,十郎這次出去,就有勞你費心,好好地照應他的起居,我會感激你的。」 小紅道:「是的,婢子一定盡心。」 說著捋起衣袖,露出臂上的一點殷紅,展示在盧閏英的面前道:「小姐可以向老大人說,等婢子侍奉李爺回來後,老大人仍可驗明此記。」 那是一顆守貞砂,幼女在十二三歲時點上,深入肌裡,色澤與時而日鮮,自後但保完璧,則此砂永遠不褪,相反的,只要與男子一經交合,此砂自隱,而且再也無法重新點上。 盧閏英原先也有的,只是現在已經沒有了,因此看見了這顆守貞砂,臉上不禁微赧,連忙掩上,道:「紅姑娘,你沒有聽懂我的話,如果十郎不知道此事,倒還可以一說,他既然已經知道了,而且臨行時表示的那些話,你也聽見了,他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人,如果我真把你接回家去,他會把我們父女視同仇人。那你不是在成全我們,而是在破壞我們了。」 小紅道:「爺不會把我看得這麼重吧?」 盧閏英一歎道:「不是看法的避重,而是他本身為人處世的原則,絕不會受人半點影響,假如你不向他說出報恩的事,他還不會怎麼認真……」 小紅聽了多少有點刺耳,但仍忍住了性子道:「小姐,婢子雖落風塵,尚能自愛,溷身青樓乃為雪父仇,並不是自甘墮落,如果不為報恩,婢子已經註銷坊籍,王閣老與老大人根本就進不了婢子的門,婢子的先人雖然官職不如老大人之顯,但也是一任參將,說甚麼婢子也不會慕富貴而自貶身價,淪居豪門作妾吧。」 盧閏英一聽話中不對勁,連忙握著小紅的手道:「紅姑娘,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唉,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小紅道:「婢子明白小姐的意思,這件事要小姐來啟齒實在很難,而小姐的一番孝思也是無可厚非,只是小姐卻不能用別人來成全您的孝思的。」 盧閏英這才知道自己所以惹人反感的癥結所在,而且也知道李益為甚麼會發那麼大的脾氣。 那是因為她只想到自己的父親,而別人卻並沒有必要也像她一樣來孝順盧方,尤其是李益,盧方對李益簡直可以說無恩而有怨了。 李益為了自己,不僅忘記了那些怨,而且還勞心盡力去為盧方解決困難,這已經是夠大的了,自己還偏偏不知進退,提出了過分的要求,怎麼不叫李益反感呢? 她突然發覺,假如這件事辦不好,她就將失去了李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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