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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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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心中暗笑,但卻不再說什麼,他知道這件事在表面上看來,高暉是磊落的一個人,實際上,他還是另有私心的,因為他既然以前密奏過朝廷,卻沒有得到預期的反應,一定是皇帝圖誡過他,不得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很顯然,皇帝也參與那些密謀的,高暉心有不甘,才利用這個機會輾轉揭發出來,以平反他父親的冤屈,而且更把責任全推到於善謙頭上,保全了皇室的尊嚴,這一來皇帝也不會怪罪他了,於善謙如果不死,他可能會有所申辯,他這一死,整個事情已成懸案,由得大家去說了。 逼死於善謙的事件,在表面上落在李益的身上,李益勢必要有所解釋,間接地宣揚了昔年的一段舊公案,這才是高暉的目的,而且利用眾口傳言,把話傳進宮去,只要事實不損及皇帝的尊嚴,皇帝是不會在意的,甚且還會嘉賞高暉遮掩得體而加擢升。 兵部尚書一缺不能久懸,而最佳的人選莫過於兩個,一個是岳父盧方,另一個就是高暉,而盧方已內調中書,位列三台,雖然目前只是個副手。但左中書令公孫廷年事已高,一個月裡有二十天是告假,事情等於盧方在辦,不出一兩年,不死也必定告退了,盧方已經爬到這個地位,沒有再回頭去當尚書的理由了。因此,兵部尚書一缺,十成是落在高暉的身上。 兵部的缺照例是由兵部侍郎接長的多,但是於善謙生性多疑,唯恐次官會搶掉他的位置,侍郎一缺,美其名是提拔新人,獎擢後進,每次都保舉些年輕人擔任,現任兵部侍郎是由部曹郎中令升上來的,官敘正五品,勉強頂了正下四品的銜,離正三品尚書的年資還差一大戲,所以必須由他部選調。 因此無論是年資、家世、淵源,都是非高暉莫屬,因為六部尚書中,唯獨兵部這一缺情況略異,這是執掌天下兵馬的官,等閒不得署理,除了要懂得韜略外,還得跟各路度使的關係密切一點,高暉恰好就符合這個條件。所以高暉要擠掉於善謙,多少是有點私心的,這一點李益看得很透。 不過他知道這番話不能輕易亂說,所以他把話藏在肚子裡沒漏出來。 崔允明見事情告一段落,要告辭回去了,李益沒有留他,讓崔允明在這兒坐那麼久,已經是很難得了,留他住一宿,勾起他跟小桃那一段不愉快的回憶,未免殘忍了一點,好在這兩天他為了辦事,有盧家專派的車在,打發車夫駕車送崔允明回去,崔允明卻一口辭謝了。 李益替他想想也就算了,住得並不太遠,趕車子送一趟倒不費事,但深夜要人家車夫辛苦,多少要打發幾個賞錢,少了拿不出手,多了實在負擔不起。 霍小玉也知道崔允明的礙難之處,但是女人家畢竟心細,知道如果代崔允明開發這趟賞錢,傲骨天生的崔允明必不肯接受,但有個變通的辦法,於是笑笑道:「十郎,你姨丈那兒也該去報個信,免得他又派人來請你,你就先拐允明那兒一下,再到盧家去,我想你姨丈知道了,也一定焦急,說一聲好讓人家放心。」 李益一聽辦法很好,而且也是應該上盧方那兒去一下的,忙又整整衣服,邀著崔允明一起走了。 在車上,崔允明低聲道:「君虞,提到盧家,你倒是該去說一聲,只是你跟令表妹訂親的專,告訴小玉沒有?」 「還沒有,我找不到機會。」 「直截了當告訴她不就行了嗎!我想她不會怎麼樣的,長安市上,幾已無人不知,要瞞也瞞不住的,要是她在別人處聽見了什麼,那不是更為不妙了。」 李益歎道:「我不是存心瞞她,實在是另有別情。」 「她又不會爭什麼!這還有什麼礙難之處?」 李益歎了口氣:「盧家的條件是迎親後一年方可以接她過門共居,因為他們家僅此一女,而且謀婚者很多,姨丈又是當朝顯要,嫁女未及一載,女婿又納外室,對他們的顏面上不好看。」 崔允明道:「話是有理,只是你跟小玉的事長安何人不知,爭這點虛名幹什麼呢?」 「我也提出過了,可是姨丈說我放的是外任,外地的人不會知道,如果我在一年之內又接了房家眷,外人一定會議論他家的女兒是否有失德之處,或是不當良人之意,如果他要求的期限較長,我倒有話好說,可是人家只要求一年之期,我實在無法推辭。」 「那倒是。表兄,你就乾脆對小玉明說了,她也會諒解的。」 李益長歎一聲道:「苦在難以啟齒,因為她的身子不太好,掉著淚求我給她兩年時間,有這兩年相聚,她說她情願到她母親那兒去度此餘生,她仍然相信她的宿命,說活不過二十二,現在距二十二的生日已不足兩年,苟能托天之幸不死,她也要在玄門中以寄餘生了,你說這叫我怎麼啟齒呢?」 崔明允怔了一怔道:「這也是,我好像也聽她對採蓮說過這種話,說她之所以在當初提出那些擇侶條件,也是為了這緣故,沒作長久的打算,那你怎麼辦呢?」 「我把這情形對閏英說了,她倒是很懂事,說等她過門之後,她自己悄悄地來接小玉過去,不讓她的父母知道,這樣就兩全了,我想這也是個辦法……」 崔明允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只是問道:「那位盧小姐的為人心胸如何?」 「很豁達,不是那種小心眼的女人,否則我就根本不接受這門親事了,最苦的是盧家這頭親是我母親求准了的,我自己能作的主不多。」 崔允明一歎:「那你就快點辦了迎娶的事吧,我看小玉的身子也不好,如果要她長日別離,她也受不了!」 「正是這麼說,所以我不敢提盧家的事以免刺激她,允明,你回去跟表嫂說一聲,叫她立刻到我家來一趟,跟浣紗說一聲,叫她在小玉面前,不要多嘴,我締姻盧家的事過兩天就會傳開了,但小玉不出大門,浣紗能留點心,她是不會知道的。」 把崔明允送到了家。李益到了盧府,卻見盧安在門口等著,見了他忙道:「姑爺!老爺不知道聽見了什麼消息,又連夜上王閣老的家裡去了,還吩咐了話,說請姑爺這兩天別上門來,以避避口嫌,老爺跟王閣老會設法把事情弭縫一下的。」 李益不禁火上來了道:「不就是為了于老兒暴斃的事嗎?消息傳得真快,可是岳父也不必慌成這個樣子,縱然他是被我氣死的,也與岳父無關。」 盧安忙道:「姑爺!快別這麼說了,老爺去找王閣老,就是要設法平息那種傳言。」 李益沒想到盧方會如此怕事,他本是懷著好消息來的,現在反而不肯開口只冷冷地道:「岳父的顧慮是對的,他現在位高寄重,不能受任何牽扯,我就是來辭行的,準備過兩天就上鄭州赴任了!」 盧安道:「姑爺明鑒,老爺也是這個意思,說姑爺最好避避風聲,等事情慢慢平靜下去!」 李益不禁有點火了道:「我要到鄭州去,只是因為假滿了必須赴任,卻不是為了避風,我又沒有做什麼犯法的事,犯不著避誰。」 盧安十分作難地道:「姑爺!奴才只是個下人,您這話跟奴才說有什麼用呢?」 李益自己也有點好笑,覺得自己的確太沒有涵養了,這種話對盧安又能說出個什麼道理呢?因此一笑道:「我這話原是要你轉告姨丈的,你請他放心好了,于老頭兒是自己生病死的,又不是我殺了他,有什麼可怕的呢?」 盧安道:「姑爺!您是個明白人,這事對您自然是無什麼妨礙,但是對老爺來說,多少總有點不利,外間正在傳說于尚書被您逼得上了告休的表章,現在突然死了,雖然不是您殺的,但誰也知道不無關聯。」 李益冷冷笑道:「我有什麼本事能叫一員堂堂尚書大臣上辭呈呢?又憑什麼能使他氣得一命嗚呼呢?」 盧安笑道:「姑爺說的是,可是那天在王閣老的府中的事,大家都看見的,長安市上,這兩天謠言滿天飛,正在談論這件事,再加上于尚書突然暴斃,大家就更會東猜西猜,胡加推測了。當然事情不會纏到您身上,每個人都想到背後有人在支使著您,而您跟小姐締姻的消息也是這兩天傳出去,大前天你跟小姐在平康裡又出了一次大風頭,這一切加起來,自然是老爺跟您最接近,這一來不是老爺背的嫌疑最大?」 李益笑道:「流言止于智者,姨丈本就沒什麼,何必去擔心那些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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