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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霍小玉睜大了眼睛,李益含笑把今夜的情形說了一遍,霍小玉搖頭道:「十郎,你這就不對了,好端端的出這個主意幹嗎?你也不是要靠這個邀寵呀!」

  李益道:「當時我是一時高興,但看到太子那種驚喜之態度,我很後悔,所以我把侍讀之議力拒了。」

  「可是太子還是會召你去的,長此以往,為人參奏一本,說你導儲君狎遊,那可太不上算了。」

  李益笑道:「我真要借此而顯,自然會把各方面都敷衍得很好,可是我卻不想用這途徑求達。」

  「是呀!我是知道你為人的,才替你擔心,換了別人,一定巴不得有這個機會呢,可是以後太子來召,你又不能推辭,那又該怎麼好呢?」

  「沒什麼,我已經托了郭威,叫他及早設法,幫我找個外缺放出去,越遠越好!」

  霍小玉一怔道:「那又為什麼呢?」

  「讓太子知道,我今天那樣做非為邀寵。」

  霍小玉歎了口氣:「早知如此,你去年就出去了,何必又苦等這一年呢?」

  李益道:「這不同,去年出去,我只是默默無聞的一個窮進士,不知道要到那一天才能爬到個像樣的位子,今年我出去,已經留在帝心了,隨便找個地方,待上兩三年,等新君登位,我就可以風風光光地徵召回京,那時候的李十郎就是長安新貴了。」

  「你這麼有把握?」

  「當然了!聖上的聖躬一直不寧,就是不出什麼事,也必然會遜位而禪,做太上皇以靜養天年目前只是讓太子熟知一下政事而已。」

  「一定會調你回來嗎?」

  「不會有問題的,新君最倚重的就是郭家兄弟跟秦朗,而這三個人,都是我的知己,何況今宵一會,我在新君的心中已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說聖上也有詔命,要好好補報我一下在翦除魚朝恩一事中的功勞,因此這一點是絕不會有疑問的。」

  「那麼我們要打點著準備離開了?」

  「是的!我已經請郭威明天就去找殷天宮關說,不必等秋後吏選總敘,那裡有缺,即時就放!我想三四天內就會有回音,因為這次問題比較簡單,我不挑職事,不挑地方,反正是個權宜之計,沒什麼好磨蹭的。」

  「這不是太突然了嗎?一點準備都沒有。」

  「有什麼要準備的!困上鋪蓋行李,說走就走,因為照眼前的情勢,是越快離家越好。」

  霍小玉輕歎道:「說得倒簡單,舉家遠遷,總不能拔腿就走!親朋那兒,總要去辭行的。」

  李益苦笑道:「小玉!你別想得太多了。我只是出去轉一轉,並不是去赴遠任,因為我最後的目的還是在長安,我是文官,兵鎮節度使無份,要想發展,只有做京官,這倉卒就職的原因不足為外人道,放的也不會是個好缺,沒什麼值得告訴人的,說得不好聽一點,我是去避禍,拿到任令文牒,最好是悄悄地上路,誰都不通知!也許很多人還以為我在走黴運,避之唯恐不及,你還指望他們在十裡長亭,列隊設宴相送不成!」

  霍小玉歎了口氣道:「十郎,我並不是愛慕榮利,但是我總覺得這種離開的方式,對你太過於委屈了。」

  李益微笑道:「不錯!假如我真是如此淒涼地就道,那的確是太委屈了,可是我展望于未來,而且是不久的未來,等我應召回京時,你看看那些人吧,十裡長亭外,搭棚子相迎的盛況可以想見的,那才真是揚眉吐氣的時候!」

  霍小玉道:「娘那裡總該去一趟吧!」

  「那是當然的,終南離這兒並不遠,一輛車子,兩天來回,並不是件麻煩事。」

  「我兄姊那裡呢,是否要去一次?」

  李益立刻道:「千萬不可,我倒不是因為他們失勢待罪,怕沾著他們,而是這一去,一定會說起我為什麼要倉卒就任,真正的原因不能說,編個理由也無法令人相信。」

  霍小玉道:「真告訴他們,他們也不會說出去的,大母過世了,我姊姊他們對我感到很慚愧,而且都寄望你將來能照顧他們一下。」

  「將來我有辦法的時候,我會為他們洗脫的,只是現在,絕不能去向他們辭行。今天我去拜望東宮,恐怕很難瞞得過人,因為太子是喜歡誇耀的人,那一次水仙盛會,他一定會如法炮製,來款宴一下不知情的人,加上長安人好事誇飾的風氣,很快的,這就會傳為一個新聞。長安天子多風流,隋煬帝楊廣攜美夜戲,制清夜遊詞,及今還膾炙人口,傳為美談,大唐天子好風流卻無人能及此等豪情逸興,每引以為憾!」

  霍小玉道:「這是荒佚禍國的先征,有什麼值得誇耀的,要爭勝也不在這上頭。」

  李益笑道:「這是一般臣民的想法,也是冬烘學究的想法,當皇帝的人心裡卻是另一種念頭,樹碑記武功,傳語說升平,這是帝王之業,漢宮飛燕掌中舞,後世無人能過之,玄宗皇帝乃以驪山華清溫泉,洗太真凝脂,是瘦雖不及而以肥勝之,做皇帝的人,總是想要有一兩樣舉措能直追前人的,何況這位東宮殿下又是不甘寂寞的人!」

  霍小玉道:「那跟我去辭行又有什麼關係?」

  李益道:「東宮把水仙之飲多款待幾次客人,事情就會騰傳開來,這就是我急急要走的原因,我已經考慮到這一點,關照過郭威,萬一勸阻不了太子重開水仙夜宴,就千萬壓住點,別堆在我頭上,算是太子自己的首創……」

  霍小玉道:「這倒是個好辦法。」

  李益笑道:「宮中多少軼事都傳了出來,這件事又怎能瞞得了人呢,將來很可能會有兩種傳說並行,但到了你那幾位姊姊的口中,一定會繪聲繪形,極力往我頭上推,跟著把我是為了躲避太子親近的事也傳了出來,那就不太妙了!」

  霍小玉一笑道:「不去就不去吧,那也不值得如此緊張,我也只是說說而已。」

  李益道:「軍國朝廷大事,不得語之妻妾,為本朝臣律之重款,原因無他,就是為了婦人之口難以守秘。」

  霍小玉道:「這一說你把我也算在裡面了?」

  李益笑笑道:「你的毛病就是胸無城府,心裡面藏不住一點東西,你的姊姊們又都是厲害的,保密的本事沒有,挖秘密的本事卻是天下第一等,等你們姊妹在一起密談兩個時辰,原原本本,完全都被她們挖走了。在這方面,你實在不如浣紗,她說不開口,就硬能半點口風不露。」

  霍小玉笑道:「所以她才越長越胖,就是光進不出,滿肚子的話把她給撐胖的。」

  兩口子相與大笑起來,笑過後,霍小玉道:「允明那兒,我們總該去說一聲吧。」

  「那當然,有很多事,我還得交代他一下,因為我看他跟郭威在一起,為整究吏情的事很熱心,正想勸勸他,不要太多管閒事,徒招人嫉,那些事,郭家的人可以管,他卻不能管。」

  霍小玉道:「我們住的房子,也不能就這麼空著,該請賈飛派個人來照管。」

  李益苦笑道:「小玉,你不是小孩子了,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賈飛為了避嫌,早把他的手下撤走了,而且這半年以來,連一封信都不給我們,就是避免跟我們接觸,即使真有人在這兒,也不會為我們看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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