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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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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衫客道:「魚朝恩對用人上是有一套,尤其是對一般江湖人,也確實能做到令人為其不辭萬死的地步,草民如果未曾見到陛下而先遇此人,很可能就會為其所用。」 皇帝臉色微變,但是還道:「這話不錯,魚朝恩是一代梟雄,梟雄當然有其過人之處,如果放之江湖,他不難成為一方霸主,但他實非理國之才。」 黃衫客道:「所以草民才為陛下效死力,現在魚朝恩死了,請陛下赦免其所屬從逆之罪。」 皇帝道:「孤本來就不想追究其餘的人,只怕那些人不死心,繼續要為他報復。」 黃衫客道:「那倒不會,陛下只要昭告魚朝恩跋扈禍國之罪,同時也申明陛下之仁心,著令魚朝恩所屬的死士即日離開京師,就赦免其罪,草民相信他們會感恩的……」 皇帝道:「黃俠士能保證嗎?」 黃衫客道:「能!草民夫婦願攜魚監骸骨,即赴神策營魚監私邸,聲明陛下之旨意,勸導他們離開。」 皇帝想了一下道:「那當然更好,孤現在就可以親書手旨,交給黃俠士帶去,只要那些人離開京師,神策軍就無所倚仗,大局可定矣!」 這位皇帝倒是很痛快,馬上就在郭府草書手諭,用了隨身所攜的一顆小金印蓋上了璽記。 黃衫客接過諭旨道:「翼公率所部擒殺劉希暹,大概已經奏功了,請老千歲即率所部,護送陛下回宮,等多兩個時辰後,再到神策軍中重新頒佈領軍將帥,草民在這兩個時辰內,大概可以把事情辦好的了。」 皇帝道:「就是三位去,不是嫌太單薄了嗎?」 黃衫客笑了一笑:「草民不是去打架,而是去勸說,江湖有江湖的傳統,草民是以江湖道義去勸說他們,根本沒有動手的可能。對這些江湖朋友,不能動蠻的,因此人去多了沒用,真要動手的話,就是派上千百甲兵也攔不住他們,陛下請放心好了!」 他向汾陽王要來一床錦袱,把魚朝恩的屍體一包,擱在自己的馬上,跟賈仙兒賈飛兄妹倆走了。 李益道:「黃大哥為人十分謹慎,他答應的事,一定是有著充分的把握,陛下大可安心,還是準備起駕回宮,著手整頓神策軍的人事吧。」 這的確是件大事,汾陽王不敢耽擱,親自披掛起來,點齊了家將,護送皇帝回宮。 李益看看沒他的事了,也就跟崔允明各自回家。 *** 來到寓所,只見大門緊閉,敲了半天的門,才看李升來開了門,見了面就道:「公子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呢,聽說城裡又在鬧兵變。」 李益笑笑道:「那有的事?」 李升道:「是真的,街上一道道的兵過去。」 李益笑了一笑:「那是宮中在誅殺魚朝恩跟劉希暹,現在大局已定,不會有事了。」 來到裡面,鮑十一娘跟吳妙人都在陪伴著霍小玉,見了他都趕著來問訊,李益眉飛色舞,把所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大家才安了心,只有吳妙人愁眉不展,李益安慰她道:「嫂夫人放心好了,賈兄不會有事的,黃大哥、賈大姊跟賈兄都是江湖上有名的豪傑,他們跟魚朝恩所網羅的死士都有交情,所以才前去勸說……」 鮑十一娘也道:「黃相公是最慎重的人,絕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何況他是為了那些人好,替他們開了一條活路,他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恩將仇報呢!」 吳妙人雖是稍安了點心,但仍然是憂形於色。鮑十一娘笑道:「十郎,這下子你總算大大地出了次風頭,在皇帝面前立下了大功,將來一定會青雲直上……」 李益得意地笑道:「我不過是出了個主意,真正建功的還是賈兄,憑他的一網才把魚朝恩網下了來!」 鮑十一娘道:「但主意是你出的,你不會武功,怎麼能想出這個高明的法子呢?」 李益一笑道:「這叫以物克物,魚朝恩不該姓魚的,魚兒上了網,再下了油鍋,還有生理嗎?」 他正說得高興,門外得得蹄響,卻是賈仙兒來了。 李益忙迎住問道:「大姊!事情怎麼樣了?」 賈仙兒道:「很順利,魚朝恩既死,他的那些人失了靠山就抖不起來了,能夠有一條生路,大家還會不答應嗎,雖然有幾個死士還不死心,但經過我們的勸導後也就答應離開了。我是來告辭,同時也接嫂子走的!」 李益一怔道:「你們要走?」 賈仙兒道:「是的!有的人還有家小,現下四城緊閉,我們不加護送,恐怕出不了京。」 「為什麼?聖上不是有旨意放過他們了嗎?」 賈仙兒苦笑道:「皇帝這道旨意能作為依據,未必真能唬得了人,何況上面用的是私印,就屬於密旨,不是蓋了傳國玉璽的正式聖旨,只能亮出來給幾個人看看,不能當眾宣讀的,人家照樣可以不理。」 李益道:「把守四城也是禁軍,皇帝既然另派了將領,一定交代過,應該沒有問題的。」 賈仙兒搖搖頭:「十郎!問題沒有這麼簡單,魚朝恩雖領神策軍,但神策軍未必全擁戴他的,平時就靠這些死士為輔,跟幾個小太監或心腹太監領軍,所以這些人跟神策軍並不融洽,現在魚朝恩倒了下去,魚党人心惶恐,想逃走的很多,四城查得很嚴,必須要我們護送著大家才能走,郭秦兩府的家將在輔助守護城門,見到我們,他們就不會阻攔了!」 李益道:「那就把他們送出城去好了,大姊不必跟著走呀。」 賈仙兒苦笑道:「我們不能再留下了,否則牽扯會越來越多,雖然皇帝親口答應我們到此為止,以後不再找我們,但是靠得住嗎?他不以富貴為羈,卻以私情為束,沒事來找找我們,我們還能推辭嗎?還有那位郭老千歲,對我們算是十分器重,弄些小麻煩不時來吵一下,我們也不好意思推辭,那就很麻煩了。黃大哥說了,布衣以動公卿並不是好事,我們還是早點離開的好。」 話頓了一頓,接著又道:「再說我們以江湖道義來勸說那些人離去,要求他們別再鬧事,總算他們賞面子答應下來,那是因為他們相信我們此舉志不在富貴,假如我依舊繼續留在長安,就難以使人相信了。」 李益不禁默然,很顯然他是不願意賈仙兒他們走的,他們如若留在長安,對他的將來大有好處。 但照這個情形看,顯然是難以挽留了。 賈仙兒笑笑道:「我們這一走,大概幾年之內不會再上長安了,但你們不可能久居長安的,今年秋天,十郎一定可以膺缺外放,我們仍然有見面的日子。」 說著就催促吳妙人道:「嫂子!快走吧,家裡我已經另外叫人收拾去了,外面也備好了車子,我們這就動身。大家也不必送了,街上還亂得很。」 這位俠女對霍小玉有著一份特殊的情感,握著她的手哽咽地道:「妹子,我走了,你要多保重,但願不久的將來,我們還能重逢!我……真捨不得你!」 一聲珍重,無限離情,賈仙兒就這麼走了。 *** 長安市上的混亂卻持續了很久才安定下來。 大曆五年,代宗皇帝誅魚朝恩,一掃宮監參與政事之陋風,朝綱因而大振。 史官們只是在史冊上記載了這一筆,對於內情如何卻沒有詳細闡述。 李益是參與其事的,而且也出了點力。可是他並沒有得到好處,反而蒙受到損害。 因為魚朝恩伏誅,朝廷追索魚劉二人的黨朋甚力,當年受魚劉二人荼害的官員又起複了,同時跟二人有交往的官員都或誅或黜的,餘波激蕩了很久。 魚朝恩掌權多年,勢力也相當龐大,清理起來很費事,言官們每天都有奏章,彈劾魚劉舊黨。 皇帝大概也恨透了魚朝恩與劉希暹,有奏必究,從小官兒慢慢兼及到王公大臣了。 第一個受劾的就是霍王府。老王神武,對奸佞小人極少假以辭色,他的兒子卻不太爭氣,因為他繼承王爵的時候,也正是魚朝恩最當勢的時候。 帝眷不隆,故舊也不太看得起他,由於他太庸弱,而老王妃又是個熱衷權勢的人,極力促使他跟魚朝恩交好,因此也著實風光過一陣子。現在魚朝恩垮了,他也慘了,一連十幾道奏章,都是彈劾他的,話講得很重,說他身膺王爵,不思國恩,巴結權閹,有辱人臣之節,應予嚴懲。 言官原請的是斬監條,皇帝總算還顧念舊情,免了他的死罪,改判流罪,追回爵位,家產入官。 霍邸的幾個女婿也垮了,有一兩個不明內情的人居然連李益也參上了一本,說霍小玉是霍王的幼女,李益也算是霍家的女婿,而老王妃對霍小玉是恨透了,竟然也咬上一口,把霍王的那幢宅邸也具造在抄沒的清冊中。這份奏章總算是碰了釘子,皇帝勾掉了李益跟霍小玉的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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