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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沒有多久,賈仙兒在郭威興郭勇左右的擁簇下,仍是一身戎裝走上來,朝汾陽王一躬身道:「老千歲,妾身一時高興失態,望乞恕罪。」

  汾陽王雙手抱拳連拱道:「什麼!夫人失態,這是誰說的?老夫但見神龍飛舞,還以為是活龍自天而降了呢!夫人,百年來難得一見的盛況,今天托夫人之福,使老夫有幸目睹,老夫真不知道該如何道謝!」

  賈仙兒道:「妾身在江南社戲中,也見過舞龍,覺得很有意思,只是不及府上的這條銀龍威武,而且舞者的身手也不如府上的將爺們矯捷,所以奪珠之後,心癢難止,帶著他們舞了一陣,闖了一場大禍。」

  汾陽王道:「什麼大禍都由老夫頂著,夫人但請放心。」

  他們在相互對談,不當回事,可把一旁的李益著急了,連忙道:「賈大姊!到底是什麼?」

  汾陽王笑道:「十郎!你到底年紀輕,沉不住氣,還會有什麼了不起大事呢,最多是我家中的那些兒郎躺下罷了!」

  賈仙兒一怔道:「老千歲已經知道了?」

  汾陽王笑道:「老夫本來不知道,是十郎告訴我的,老夫本來對那些兒郎突然一個個能幹起來,感到很不解,十郎解釋說他們受了夫人的鼓舞,神凝一體而入忘我之境,才有超越平常的表現。但血肉之軀畢竟不是銅澆鐵鑄的,過分消耗體力後,一定疲勞萬分,恐怕都躺下不能動了。」

  郭威道:「爺爺,您真是料事如神,那三十五個人都脫了力,放下長龍後,有一半連路都走不動了。」

  汾陽王道:「這一半簡直該打,既然別人都還能勉強撐得住,他們就不該特別嬌貴些,看來是太平日子過久了,筋骨變懶了,從明天開始,每天都給我上小校場練戰一個時辰,這走不動的一批再加多一個時辰!」

  郭威道:「爺爺,他們已經很不錯了,這是真的累,躺下的都是後一半的,前一半的因為有黃夫人在帶著,所以稍微好一點,否則也會差不多。」

  這時候另外的四條龍也舞到郭府的看臺前來了,汾陽王瞪著眼睛道:「怎麼了,他們輸了還不服氣?威兒!下去告訴他們別說是淩空奪珠了,只要他們能像剛才那樣,把龍照舞一遍,老夫就把這彩珠讓給他們。」

  郭威下去後不久,笑嘻嘻上來道:「爺爺!您弄錯了,他們是輸得心服口服,特地前來向您老人家致賀,跟向黃夫人致敬的,同時更表示說,以後只要有咱們家的銀龍出場,他們就在旁邊湊湊熱鬧算了,再也不敢競爭。」

  汾陽王聽得眉開眼笑,手按長髯呵呵大笑道:「這批囚囊們倒也真識貨,看賞!看賞!」

  台下四條能在稍事盤舞之後,都昂著頭,三點致敬,郭府的從人忙把準備好的彩緞以及金銀,一盤盤地端了出去。這是郭勇在下指揮的,他知道這是難得的殊榮,所以不待吩咐,就連忙把賀禮通通打發了出去。

  四條龍都領賞叩謝而去,廣場上又開始了第二項競逐,由於郭府的家將們在第一場上奪了光彩,汾陽王懂得見好即收,吩咐以後競賽都不參加了。郭威未免有點意興索然地道:「大家練了那麼久,不參加未免太掃興了。」

  汾陽王笑道:「畜生,沒有黃夫人率領,你們能像頭一場那麼出色嗎?要是輸了回來,豈不是更丟人!」

  說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郭勇趁機道:「爺爺!孫兒還有一個請求。」

  汾陽王一瞪眼吼道:「小畜牲,你還有完沒完?」

  郭勇伸了一下舌頭道:「咱們家既不參加競技了,孫兒跟黃兄伉儷以及十郎夫婦等已經約好了到市上賞燈,請您老人家賜准。」

  汾陽王道:「也還早,競技未完,到處都擠得像堵牆似的,你們也走不動,等完了之後,老夫跟你們一塊兒去。」

  郭勇苦笑道:「孫兒知道您老人家一遇上投緣的人就相見恨晚,捨不得分開,所以才提出這個請求。跟您老人家一塊兒賞燈,帶了大群家將,前呼後擁,到了家門口,主人就要出來應酬,實在沒什麼意思。」

  汾陽王笑駡道:「猴兒崽子,你越說越不成話了,什麼字眼都用得出來,對黃夫人也能用相見恨晚嗎?」

  郭勇笑道:「那是您老常用的口頭禪,孫兒一時就借用了,不過老人家這麼大歲數了,即使對黃夫人說這句話,也算不得冒瀆,如果早幾年讓您見到了黃夫人,少不得您又想收為乾女兒了。」

  汾陽王輕歎一聲道:「我倒是真有這個心,不過卻不敢冒瀆,因為黃相公伉儷是閑雲野鶴一般的雅士,視富貴為俗物,假如老夫是個普通土老兒,他們或許會憐恤我孤伶而答應,我有了這個王爵厭人,只好以忘年知己為求了,但願二位以後有空,來看看我這討厭的老頭子。」

  賈仙兒一聽前面的話,正在發愁,到後來才籲了一口氣,覺得這個老人不僅風趣,而且更懂得人情世故,不像那些妄自尊大的達官顯貴,忙道:「一定會的,老爺子!」

  她把老千歲改口稱為老爺子,語氣中親昵了許多,間接也是表示以家長視之了,只是未表之形式而已。汾陽王聽得更是高興,笑著道:「這樣好!我喜歡這個稱呼,千歲萬歲,我覺得都是虛假的,人活到我這個歲數,就已該知足了。妄求千載之壽,連天都不容的,我可真捨不得此刻跟你們分手,我換了便衣,也去逛逛成嗎?」

  郭勇苦著臉道:「爺爺!那怕您穿了身叫化子破衣服,也有人認得您的,有您在一起,玩燈就沒意思了。」

  汾陽王歎了口氣道:「我也是老天真了,強求在你們年輕人裡,的確會鬧得大家不愉快,還是你們去吧。」

  郭勇笑笑道:「那就請賈大姊去更衣吧,你要是這身穿戴去賞燈,還不如請爺爺一起開道,否則大家都擠了來看你,反而沒人看燈了。」

  汾陽王笑道:「黃夫人,老夫不攪你們年輕人的興致,記住明天早點兒光臨捨下,等一回老夫就要回去了,各位如果肯在今夜光臨,那是更好了,反正今夜的長安是城開不夜,金吾不禁,也無所謂早晨了。」

  賈仙兒也巴不得早就脫了這身披掛,雖說有功夫在身,但究竟也不太舒服。

  因此她也開玩笑似的朝汾陽王彎腰抱拳行了個軍禮:「末將遵令。」

  在一陣大笑中,她由侍女侍候著下臺去。霍小玉等人也要添妝一番,也一起告退而去。

  汾陽王卻興致勃勃地拖著李益、黃衫客、賈飛、崔允明等人繼續坐著聊天,並笑問黃衫客道:「尊夫人英姿颯颯,倒真是位巾幗英豪,只可惜這幾年太平無事,如果再有戰事,而朝廷仍要老夫領軍的話,老夫一定要聘請賢伉儷到軍中來效力。」

  黃衫客笑道:「真如有那麼一天,再晚一定奉召追隨,只是為了天下計,最好還是別有那一天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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