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紫玉釵 | 上頁 下頁 |
七三 |
|
李益這才發覺,果真看見賈飛已盤膝坐在對面,連忙起立道:「失禮!失禮!賈兄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賈飛笑道:「失禮,在下不告而入,兄弟來的時候,見李公於正在出神,未敢擾亂。」 霍小玉泡了一茶,送了上來笑笑道:「賈船主,很對不起,沒有得到你的允許就拜讀大作,詩實在是好。」 賈飛微笑道:「李公子認為尚可一觀否?」 李益放下詩冊笑道:「賈兄是要考兄弟了!」 賈飛道:「那怎麼敢,黃大哥說李公子是當世名家,長安詩魁,兄弟只是請教而已。」 李益笑道:「這如果是賈兄之作,兄弟很冒昧的說一聲其糟無比。」 霍小玉忙道:「十郎!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呢?」 賈飛卻毫不在意,笑著道:「沒關係,李公子是行家,就這一句話已便在下心服口服。」 霍小玉道:「詩句中豪情萬丈,卻又不減嫵媚之情,雖不是名山之作,但也不致於糟得不可一讀啊!」 李益笑道:「你批評得非常正確,如此可見你的眼光也很不錯了,只是火候還不夠深。」 霍小玉道:「我當然不夠資格言詩,但好壞我還是看得出來的,我認為很好,現在倒要聽聽糟在那裡?」 李益笑道:「第一個糟在名字起錯了,滄海詩稿,應具浩瀚之胸懷,何得有嫵媚之情。」 霍小玉不服氣道:「滄海雖浩,也有風平浪靜之時。」 李益笑道:「不錯,但在海客胸中,這風平浪靜,只是萬丈豪情的靜熊,波濤洶湧,只是豪氣的舒發,詩以言志,像賈兄這樣的豪傑人物,而有嫵媚之情,又豈能稱雄于水上,叱吒於江湖,所以才糟!」 賈飛笑道:「佩服!佩服!李公子還能再指教一二嗎?」 李益笑笑道:「如若出於尊夫人之手,則是絕妙好詩。」 賈飛道:「在下尚未成室。」 李益道:「那一定是賈兄的書劍知己?」 賈飛笑道:「也不是,在下從十三歲開始,浪跡江湖,二十年來,整天跟這些兒郎們斯混,那有此等綺情!」 李益笑道:「那一定是令妹的傑作了?」 賈飛道:「李公子何以不說家姊呢?」 李益笑道:「不可能,因為紙頁尚新不會是多年之作,而詩中語句豪而未放,狂而不凝,故知這件主人不會超過二十五歲,既非令正,也非令寵,必是令妹無疑。」 賈飛肅容一揖道:「李公子法眼若電,實在高明,難怪黃大哥對公子推崇備至了!」 霍小玉睜大了眼睛道:「什麼!這不是賈船主的詩?」 李益笑道:「當然不是,否則我再不識好歹,也不會用糟不可言四個字來批評了,因為詩的確不錯,只是帶著脂粉氣,如出之賈兄之手,實在不象話。」 霍小玉歎了口氣道:「我怎麼看不出是女子作的呢?」 李益道:「你當然看不出,因為你也是女人。」 「為什麼女人就看不出來呢?」 李益笑道:「因為女人稍具雄心的都不甘雌伏,拚命想學男人,但女人就是女人,再學也成不了男人,所以能騙得過女人,卻騙不過男人。」 賈飛大笑道:「高明!高明!我真希望舍妹也在這兒,聆聽公子的高論,殺殺她的野性。」 霍小玉道:「令妹在那裡?」 賈飛道:「在華山公孫大娘門下學劍,這本是她的座船。今秋藝成,我這條船就是去接她的,剛好遇見黃大哥,所以才順便送各位一程。」 霍小玉道:「原來是令妹的船,難怪船上如此講究,而且還有不少閨閣的用具。」 賈飛笑道:「夫人一定以為在下是個風流浪子?」 霍小玉訕然地道:「那倒沒有,我知道英雄豪傑,風流都是本色。」 賈飛笑道:「夫人說的是功名場中的英雄,可不是我們江湖道上的豪傑,我們只有飽經風霜,刀頭舐血,劍底求生的生活,那裡風流得起來!」 李益卻道:「我們佔用了令妹的座船,太唐突了。」 賈飛笑笑道:「說句老實話,如果不是黃大哥肩擔一保,兄弟真還不敢答應,因為我這個妹妹狂野成性,連我這個哥哥都不放在眼中,她雖是個女子,卻事事不肯落後,她的座艙除了我之外,不准第二個男人接近的,更別說是借給別人用了,但是她最敬重黃大哥,所以黃大可說要借給李公子用,在下才敢答應。」 李益道:「那還是太唐突了一點。」 賈飛笑道:「現在沒關係了,就算黃大哥不去解釋,兄弟也擔待得起來,舍姝雖然蠻橫,倒還講理,就拿李公子方才那番高論轉說給她聽,保管也叫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因為她曾經拿她的詩向許多江南名士求教過,那些人對她的詩雖然能評出優劣之處,卻沒有一個能看出是出自女子之手,她也以此自傲,忘記自己是個女孩子了。」 李益道:「兄弟雖未見到令妹,但是從她的詩裡已經可以想像到她的英風豪氣,必是紅線、聶隱娘一流的人物。」 賈飛笑道:「不錯!她最敬佩的就是這兩個人。」 李益一笑道:「她其實是錯了,她的詩句中最鄙薄的兩個人是西施與王嬙,然而這兩人才是真正的女中豪傑。」 賈飛不禁一怔:「這話是怎麼說呢?」 話才說完,一個女子的聲音接著道:「對啊!這話是怎麼說?我倒要請教!」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