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紫玉釵 | 上頁 下頁 |
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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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允明笑道:「君虞!你又來了,你科甲上春風得意,文采風流,新寵又是個小降素娥,絕世姿容,那天會後,多少人羡慕你的豔福,你還會羡慕我。」 李益莊容道:「允明!我說的是真心話,科甲得意,一職難求,小玉的事更是阻擾重重,還不知道霍王府中是什麼態度。」 崔允明道:「幾個關心你的朋友,都替你打聽過了,王府沒有什麼動靜,大概是不想過問了。」 李益道:「沒這麼簡單,豪門最重要的是顏面,我等於是摑了他們一記耳光,他們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越是沒有動靜,越叫人擔心,不知道他們在暗地裡出什麼點子。」 崔允明道:「反正已經做了,擔心也沒用,看情形再作打算吧,好在你們李家在長安聲望還夠,你大伯雖是過時丞相,到底還有點用,諒他們也不敢如何。」 李益沉思片刻才苦笑道:「就算王府不再追究,小玉的事,將來總也是個問題,既非正娶,又不能置側,最多只能置為外室但將來我又不能為她而終身不娶,娶進來的大婦是否能相容?我簡直不敢想。」 崔允明道:「那只有按你的處境而擇物件。」 李益一歎道:「我母親是你的姑母,難道你還不瞭解嗎?這些事我未必能作主。」 崔允明不禁默然,李益又道:「你受明經之累,我又何嘗不受科甲之苦,一進及第,族人老母,都寄望殷殷,不容我碌碌以終,每個人手裡都似乎有一條無形的鞭子在逼著我往前進,往上爬,所以我說我羡慕你是真心話。」 崔允明同情地看著他,這位大他幾個月的表哥的處境他是深深瞭解的,李益的煩惱,句句都是實情,科場得意,文名四播,豔姝為侶,在別人的眼中,似乎天下美事都被他一個人占全了,但誰體會得到他內心裡的辛酸呢?平庸也是一種幸福! 崔允明現在反而為自己慶倖了,一個平庸的妻子,一份平淡的生活,得來很容易,維持也很容易,只要沒有更高的企望和虛榮,樂天和知命,他覺得比李益幸運多了。 把李益送到門口,崔允明就回去了。 李益的酒意在進門後已完全醒了,但臉上還是紅紅的,口中仍是有著沉濁的酒氣,到了廳裡,看見鄭淨持與霍小玉都在等著,四隻眼睛像燈似的照著他。 李益知道他們心裡想些什麼,自己心裡也早已準備好了口詞,去訪崔允明說妥了親事,都是有目的的──為了掩飾原有的一點酒意,在鮑十一娘那兒帶出來的酒意。雖然那時他並沒有醉,但喝過酒總是瞞不過人,而他實在沒有再在鮑十一娘那兒喝酒的必要。 招呼了一聲後,他覺得又很慚愧,因為鄭淨持的目中含著同情與諒解,小玉的眼中卻是期盼與關心。 沒有責怪,沒有埋怨,也沒有嫉妒,她們似乎知道李益必將帶著酒意回來,而且那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 鄭淨持只開口笑笑道:「十郎,你喝了那麼多的酒,應該雇輛車回來,這麼遠的路,摔著了可不是玩兒的!」 李益笑笑道:「娘知道我是走回來的?」 鄭淨持淡雅地一笑道:「夜裡很靜,我沒聽見車聲,知道你是走路回來的,小玉很急,想叫李升接你去,我說不必了,早知道你是步行,該叫李升去一趟。」 李益很感激她的體諒,她不叫李升去,是為了使自己跟鮑十一娘有更多聚首的機會,於是他笑笑道:「去了也沒用,我是在允明那兒回來的,也是在他那兒喝的酒,他堅持要送我回來,我怕化費,只好走路了!」 浣紗忙道:「是的!崔允明少爺都送倒巷口,看公子進了門才回頭的!」 這個丫頭也幫他解釋,為了要寬慰主人的心。 霍小玉道:「但是你怎麼轉到崔少爺那兒去呢?」 李益的口氣很自然:「從鮑十一娘那兒出來還早,我順路去看看允明,問問王府的消息,那知一到那兒,就被他拖住了,替他訂了一門親事,擾了他一頓喜酒,心裡一高興,就多喝了幾杯!」 母女倆都為之一怔,鄭淨持忙問道:「崔少爺訂親了,是那家的姑娘?」 李益笑了笑道:「來頭大了,皇親國戚。」 鄭淨持道:「別開玩笑了,皇親國戚怎麼可能呢?我倒不是說崔少爺配不上,而是認為他那份恬靜怡淡胸懷的人,絕不會跟皇親國戚聯姻的。」 李益一笑道:「娘也不過才見他一面就這麼清楚了?」 霍小玉笑道:「娘的相人術一向很准,只要見過一面,就可以把人看透八九分。」 李益笑著道:「那就行了,我原來是大媒,結果一高興之下,又當上了他的主婚,後天就去下聘文定,只好把娘請出來任大媒了。娘對允明既然認識得很清楚,想必不會反對這個差使吧!」 鄭淨持道:「那怎麼成,我是個居孀不祥的人。」 李益忙道:「娘怎麼說這種話呢,對方是允明的房東,就是祖孫倆,她們對你老人家的情操節行是十分尊敬的。」 於是才把江姥姥祖孫兩人的事說了一遍,順口道:「說起來這個媒還是十一娘做成的,她急著要走,我去的時候,她把什麼都收拾好了,只剩下一具琵琶,她回去地無暇調弄了,準備砸了它,我覺得那具琵琶品質還不錯,想到允明在樂器裡機會玩這一種,就替他要了下來。在我送琵琶去的時候正好促成了這段良緣。」 母女倆聽得很有興趣,鄭淨持忙問道:「姑娘怎麼樣?」 李益道:「靈秀聰慧,天真可人!」 鄭淨持道:「那都無所謂,我問的是品行方面。」 李益道:「江姥姥是個享過福也吃過苦的人,思想高超,胸懷恬淡,在她的教導下,還會錯得了嗎?」 笑笑又道:「其實人家祖孫對允明早就看中了,所以才不避形跡為他漿洗炊理,照料他的起居,只是允明性情儒祛,怕委屈了人家女孩子,才裝癡扮呆,不敢明確表示,我去了之後,跟江姥姥談了一下,當時就替他說定了。」 鄭淨持道:「姑娘能對他情有獨鍾,想必不會錯的了,這種女孩子我也很喜歡,那天你邀她來玩玩。」 李益笑道:「納聘之後十就是一家人了,她會來的,而且還要跟娘學琵琶呢!」 鄭淨持道:「那可是開玩笑,我根本就不精於此。」 李益道:「她是跟允明學的,允明那幾手可實在不怎麼樣,娘究竟是學過,總比他高明很多。」 鄭淨持轉歎道:「我十三學會琵琶,本來倒還可以,後來專攻洞簫,指法就荒疏了,跟我學不如跟小玉學,她時常跟十一妹切磋,倒是深得其妙。」 李益笑道:「跟誰學都可以,只要有個人教她就行了,本來我要允明在明天帶她來的,後來註定了婚事,多半是不會來的,娘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出去走走,你就別推辭了,就算是幫我一個忙吧,允明在京裡就是我一個近親,別家他也不走動。」 霍小玉道:「幹嗎要後天呢,明天不好嗎?」 李益道:「明天我沒空,我約好了牛炳真見面聽回音的。」 母女倆都沉默了,明天是個大日子。 對鄭淨持與霍小玉來說,這是個決定命運的日子。 對李益來說,這也是個關鍵的時刻,因為霍王府一直沒動靜,真正的意圖,只有從牛炳真的口中去獲得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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