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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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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愕了一下道:「喔,有這麼個人嗎,請出來跟我見見。」 胤禎含笑朝門口道:「年兄弟,父王要見你。」 年羹堯一身勁裝,掀簾入廳,屈下一腿請安道:「草民年羹堯叩見聖駕。」 官家擺了手道:「起來,不必多禮。」 年羹堯昂然起立,果然是一表人材。 可是納蘭明德卻厲聲道:「你帶劍見駕是何居心。」 年羹堯淡然一笑,說道:「劍乃劍士的生命,怎可輕離,閣下身邊也帶著劍,為什麼年某就不可以。」 納蘭明德勃然怒道:「咱家責任保駕,自然劍不離身。」 年羹堯也道:「在下要保護四殿下的安全,也必須劍不離身。」 納蘭明德道:「有我在,就用不到你了。」 年羹堯微微一笑道:「正因為你靠不住,我才不放心,如果前兩天,不是我及時得到消息,轉告四殿下前去護駕,你這位御前侍衛恐怕早就掉下腦袋了。」 納蘭明德勃然大怒,嗆然出劍,朝年羹堯刺去。 年羹堯微微一笑,輕輕一轉身避過,兩指疾伸,接住他的劍葉道:「閣下就憑這點身手也敢護駕。」 納蘭明德沒想到對方身手如此矯捷,被挾住的劍葉甚牢,怎麼樣也抽不回來,羞怒交加之下,忽地欺身直進,單拳直搗對方胸口。 年羹堯不躲不閃,硬受他的一拳,然後身軀急轉,長劍出鞘,挑向官家的身前。 納蘭明德大為吃驚,奮不顧身,放棄手中的長劍,撞向年羹堯的手腕,想把他的劍推開。 那知年羹堯的動作比他更快,飛速地長劍歸鞘,一手奪過納蘭明德的劍,一手塞出一樣白晃晃的東西,含笑道:「接好了,我不是刺客,別太緊張。」 那樣東西來得太快,納蘭明德不由自主地接了一看,卻是一個酒杯,杯中還有半杯殘酒,略有餘溫。 那是官家的杯子,被年羹堯用長劍挑到手中,又塞給納蘭明德,取酒、奪劍、歸鞘、還杯子,都在刹那間完成。 快得令人目不暇睹,難得的是杯中的酒都不濺出一點。 納蘭明德滿臉羞慚。 隆科多卻笑道:「年壯士,真是好身手,那天如果年壯士在圍場中行刺,那就太可怕了。」 年羹堯微微一笑道:「聖駕受驚了,草民只是想敬聖駕一杯酒,祝聖上壽永千秋,可是納蘭侍衛信不過草民,草民只好將杯子交給他,請他代為致意了。」 官家的神色很平靜,一點也沒有受驚的感覺,哈哈一笑道:「我到今天才算是開了眼界,想不到世間竟有這等精妙的技藝。明德,這是你太大驚小怪了,年壯士是老四的結義兄弟,難道還會對我不利嗎?快把杯子拿過來。」 納蘭明德把酒杯呈上。 官家親自將酒斟滿了道:「我奉壯士一杯,為臣屬的無禮而致敬。」 年羹堯屈膝跪下接過酒杯道:「草民拜受賞賜,致歉卻屬不敢當,草民蒙四殿下受拔知於風塵,雖然結義金蘭,卻不敢高攀金玉,唯肝腦塗地以報隆恩。」 語畢一飲而盡,雙手奉還玉盞。 官家就用那只杯自斟滿了酒道:「我陪一杯,壯士請起,壯士這麼高的身手,不知是出於何人門下?」 「家師姓顧,號肯堂。」 官家愕然道:「肯堂先生是江南名士,文章卓著,沒想到還是一位技藝的高手。」 孟麗絲笑著說道:「顧師伯不但技藝入神,胸中丘壑韜略,更是無人能及,年師兄是他的得意門人……」官家點頭道:「我知道,我對此老心儀已久,也曾經下過幾次手詔,命江南提撫邀請顧先生來京一聚。 只可惜始終沒有得到回音,壯士既然為顧先生的門下高徒,能否替我再致意一聲,請他來京一遊。」 年羹堯說到:「家師生性淡泊,從不履權貴之門,他行雲流水,遊蹤無定,草民也有好幾年沒見他老人家了。」 官家連聲歎息。 胤禎這才笑道:「父王,今天年兄弟甘冒犯駕之罪,炫技駕前,是有深意的,年兄弟的技藝雖然不凡,但江湖上像年二弟者大有其人。 甚至於高出年二弟的為數亦不少,如果這些人心生惡念,入京驚駕,宮中的侍衛恐怕很難保護父王的安全……」 官家含笑道:「你有什麼辦法呢?」 胤禎道:「兒臣一方面易名四出,尋訪江湖高人,宣揚父王德政,另一方面,兒臣想請年二弟推薦一二位高手入宮保駕,以策安全。」 納蘭明德忙道:「今日一會,奴才方知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奴才之能,實不足以保聖駕天安,如果年壯士真有靠得住的人,請聖上賜准……」 官家搖搖頭道:「不必,我信得過自己,也信得過明德,有他保駕就足夠了。」 納蘭明德急得跪下來道:「聖上,奴才實在沒有把握,如果聖駕有了不測,奴才就萬死莫贖了,萬望聖上……」 官家攏手笑道:「傻孩子,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信任的是你的忠心,不是你的技藝,我何嘗不知草野之間,奇人異士多加恒河沙數,但幾十年來他們從來也沒有光顧到我的頭上來。 沒有其他原因,是他們瞭解殺死我無補於事,我死了,江山不見得就轉到漢家手裡去,天下之得失,不在一人之生死,何況殺了我之後,換個人來當皇帝,相信不會比我更好,這是我相信得過自己的道理?」 眾人俱皆默然。 官家含笑起立,道:「今天是我最愉快的一天,家人小聚,嘗嘗兒媳婦親手燒的菜,只怕以後很難再享到這種福了,得隴不可望蜀,知足常樂,皇帝的行動也不是自由的,宮裡一定在著急了,咱們回去吧。」 他說要走,誰也不敢挽留。 官家笑了笑又道:「你們也不必送了,明德與我回去就好,老四,你們明天就走吧,我准你兩年的假。有事就找明德轉告我,你這次出去,我許你便宜行事,同時也替我看看那些督撫外臣,如果有貪贓枉法,你盡可直接處置,那些魚肉百姓的貪官,先斬後奏。」 胤禎等人跪下叩頭送駕。 官家卻笑嘻嘻地帶著納蘭明德走了,一直等他們走出大門,裡面的四個人才站了起來。 隆科多笑道:「年賢侄,今天你可露足了臉,把納蘭明德那小子比了下去,我真沒想到你會勝得這麼輕鬆。」 年羹堯微笑道:「納蘭明德的功夫是不錯的,我高不了他多少,我不過只是先聲奪人,阻遏了他的鬥志而已……」 胤禎微笑道:「還有一點,麗絲在他的酒杯裡,先放了減兩功力的藥,那是從天山帶來的,服下後能使人功力打個對折,而本身卻毫無所覺,所以你才勝得輕鬆。」 年羹堯微驚道:「那可不行,這種藥性我知道,服下後二三天才能復原,納蘭明德也不是笨蛋,他回去後,發現情形有異,豈不是全功盡棄?」 胤禎笑道:「你放心,我用量很輕,最多只能維持半個時辰,所以才急急叫你出劍動手,現在他的藥性差不多已經解了。 只是遺憾的老頭子不合作,我們在宮裡塞人的計畫,行不通了,以後在京裡的事,那就要全靠舅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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