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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歐陽樂貞總是覺得不對動兒,雖然她沒有檢查過蹄鐵,但兩天前還是好好的,怎麼才走了十裡路就不行了呢?照蹄鐵磨損的情形來看,早就該換了,這兩匹馬是從天南三煞的別院中搶出來,天南三煞就是老江湖,早該把一切準備好,像這種事,絕不會疏忽的,尤其是他們有急務在身,馬匹的照料,更會時時注意才對。但是她只把這些疑題放在心裡,假如這兩匹馬的蹄鐵是被人動過手腳,則證明她們的行蹤已落入人家的注意中。來到這裡,馬匹開始不能行,也是有人計算好的,一定在這兒安排好陷阱,等著陷害她們。不管這批人是屬於天南三煞的,或是胡正群的家人,都是她深惡痛絕的一批,她要給他們一個癬懲。而目前最聰明的辦法就是裝糊塗,使對方以為她們還渾然無覺,緊要關頭暴起發,難反而可以占到便宜。在胡宅重創胡正群,她就是採取這個策略,現在她仍然準備依法泡制,來出出胸中那口惡氣。

  茅大戶的家在村子後面,是一所很有氣派的莊院,白粉磚牆圍著一大片樓房,占地極廣。到了門前有個老頭兒見了就問道:「啞巴!你上那兒牽了兩匹馬來了?」

  啞巴比手劃腳半天,仍然弄不清楚,路金花上前道:「老管家,我們是過路的鏢客,因為臨時馬蹄鐵磨平了,一時無法趕路,想借府上的人手幫個忙。」

  老門頭眯著老眼瞧了半天才道:「原來是兩個女鏢客,請問在那方得意?」

  路金花因為自己身上帶著兵刃,怕引人起疑,乾脆說明是鏢客的身份,聽他問起,乃坦承道:「我們是金陵天威鏢局的。」

  老門頭哦了一聲道:「金陵可是大地方,本朝早年就建都在金陵,二位女英雄一定是了不起的女俠士,請進!請進。」

  路金花道:「管家不要先向貴東家去通報一聲嗎?」

  老門頭笑道:「不必了,我們侄少爺最欽慕江湖英雄,他跟城裡的七星鏢局的鏢頭都是朋友,對二位一定是歡迎的。」

  路金花聽說馬信雄喜歡結交鏢行朋友,心裡也有點犯疑了,因為這證明他也是個練武的。但一般世家公子,自命俠少,會幾式花拳繡腿,經常跟鏢局結交以自抬身價,七星鏢局沒沒無聞,其中的鏢頭想來也不會高明,何況她們急需換上蹄鐵趕路,因此想了一下,就坦然地進去了。老管家一面叫啞巴把馬牽到馬廊中去換蹄鐵,一面將她們引進到一所敞廳中坐下,然後才道:「侄少爺正在跟幾個朋友鬥牌,老漢去通報一聲。」

  路金花與歐陽樂貞坐下,因為上過一次當,對送來的茶也沒喝,打量一下四周,看出這倒是一個書香人家。陳設佈置都極具斯文氣派,不像胡正群的冒充風雅,設置得不倫不類,路金花又較為放心地道:「看來這裡還像個樣子。」

  歐陽樂貞的書比路金花讀得多,她見四壁的書畫都是名家手筆而且富貴氣極重,因此微微一笑道:「倒不像是冒充斯文,但也不像個莊戶財主。」

  路金花道:「有錢的人家總是要叫子弟讀書的,像胡正群那種大盜,有了錢,也知道附庸風雅一番。」

  歐陽樂貞手指一幅對聯道:「這幅對聯是主人自己書寫的,看他的口氣似乎不僅是個土財主,還做過朝廷的大官呢。」

  路金花看去,那是一副廿四字的聯句:「半生歲月逐浮沉,方悔功名苦一片閒心賞花雪,乃覺夕陽紅」落款是田舍翁六十自書。路金花道:「這說的是什麼呢?」

  欺陽欒貞道:「這可能真那位茅老太爺解職歸來後,過了幾天舒服日子,才知道以前為了名利,虛耗壯年……」

  路金花道:「這是種很高雅的胸懷呀!不管怎麼說,至少證明了這一家的確是規規矩矩的人家,不會再是江湖人了。」

  歐陽樂貞還沒有答話,廳外已走來一個錦衣的年輕人,身材很高,卻長得很文弱的樣子,一進門就拱手道:「失迎!失迎!原來是兩位女鏢頭俠駕光臨。」

  路金花起立福了一福道:「是馬公子嗎?我們來得太冒昧了。」

  那年輕人忙笑道:「不敢當,在下馬信雄,自從家姑丈棄世後,家姑母體弱多病,召在下來主理一下家務,跟二位一樣,也不能算是主人……」

  路金花見他談吐很客氣,再看他也不像那個老頭子所說的刻薄樣子,心中略略袪除了疑惑,笑道:「我們為了趕路,沒想到坐騎疏於檢視……」

  馬信雄笑道:「別客氣,那是常有的事,我已經叫人趕緊為二位替換了,在下雖然是個文弱書生,但對武林英雄都是十分景仰的,能夠為二位效勞,感到十分榮幸,換蹄鐵還有一會兒功夫,二位如不嫌簡薄,請到後園略進一杯水酒如何?」

  路金花忙道:「那不敢打擾了,我們剛從城裡用了飯來的。」

  馬信雄笑道:「在下有幾個朋友,都是城裡七星鏢局的鏢師,剛好都在舍間,聽說來了兩個金陵的鏢行女英雄,十分景仰,無論如何都要叫在下轉請二位到後園去,一仰丰采,二位請賞在下一個薄面,讓在下也沾點光輝……」

  路金花皺眉道:「這……不太方便吧?」

  馬信雄笑道:「二位莫不是嫌這個請求太冒昧了一點,以常情而言,這個請求是有失恭敬,但二位是個巾幗女傑,仗劍護鏢,揚威千里之外,自然不會為俗禮所拘,所以在下才敢斗膽作此不情之請。」

  路金花還待推託,歐陽樂貞卻道:「既然馬公子這麼說,我們倒是不便再拒絕了,何況我們身為鏢客,也講究不到男女授受不親那一套。」

  馬信雄興奮地道:「對!還是這位姑娘豪爽,請教……」

  歐陽樂貞道:「我叫歐陽樂貞,家祖父歐陽不凋,人稱長青柳,是柳林四聖之一,這是我師姑路金花,外號叫玉羅剎。」

  馬信雄拱手道:「久仰!久仰!在下是個讀書人,對於武林英雄較為生疏,但我那些鏢行的朋友一定是知道的。」

  歐陽樂貞道:「我與路師姑不大出門,可能沒人知道,但是我爺爺跟路師姑的師尊無敵神槊許天威許爺爺,他們在鏢行裡混,一定會有個耳聞,否則就不配作個江湖人了。」

  她的口風突然變得異常倨傲,完全是一派目中無人的態度,路金花正覺奇怪,馬信雄卻笑道:「姑娘說的是,二位技出名家,更應該讓我那些朋友們瞻仰一番,也好讓他們知道舍間光臨的是什麼貴客。」

  說著連連邀請,路金花來不及推辭,歐陽樂貞卻拖著走了,馬信雄一面引路,一面笑道:「我們正閑著無事鬥小牌玩,聽說來了兩位貴賓,連忙擱下了,重新整理地方,如有簡慢之處,還望二位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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