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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呂四海道:「是的,王倫只是剛開始請和珅辦奏,但大內為了雍正被刺的事,一定會付諸行動的,所以我們必須趕快,稟告祖姑及早趨避!」

  邢玉春道:「即使大內高手盡出,還能奈何她老人家嗎?」

  呂四海道:「倒不是怕這個,刺殺皇帝是滅九族的大罪,我呂氏一族自晚村公後,已經日益式微,已經不起再來一次大屠殺。從江南遷居大同,一共才只有六個人,經過幾十年,也不過才二十餘口,非老即小,擋不住那批兇手的殘殺。何況我祖姑早已立下重誓,劍上絕不染血腥,即使為了這個變故,她老人家也不會破誓。」

  邢玉春恨恨地道:「王倫太可惡了!」

  呂四海道:「怪不得他,因為是我們先啟釁的,火毀三神宮,殺死玄真子,對他的打擊太大了,他不擇手段報復,是理所當然的事。」

  邢玉春道:「但我們是為除奸救民!」

  呂四海苦笑道:「在他的立場不會這麼想,否則他就不會利用清水教幹那些事了。」

  邢玉春默然片刻又道:「劉老伯,你們怎麼也趕回來了?」

  劉策道:「我與江姑娘好不容易才把賽扁鵲請到,可是已經得到呂小友傷癒的消息,用不著再把他拖來了。我重重的酬謝了他一筆銀子,並著令兩個孩子送他回去。雲侄女得來的消息很重要,你們就快走吧!朱法昌那兒,老朽自當盡力維護。」

  呂四海道:「那就麻煩老伯了,小侄已經寫好書信,由青兒三姐轉致神龍鳳尾兩幫,將朱先生招集的人手送到江淮去安頓,運送的工作,還是由老伯在水上設法為佳。」

  劉策道:「沒問題,武威揚與雲從龍兩位龍頭,與老夫也是素識,就是沒有牛姑娘的連系,老夫把人送去也會被接納的,只是各位前往山西,恐怕不會太安穩,要不要老夫撥幾個人沿途護送?」

  呂四海笑道:「那倒不必了,小侄內傷已愈,諒可應付,而且王倫不會全力攔截,他既有借重大內宮廷供奉的計畫,說不定還希望我們回到山西,好一網打盡呢!」

  劉策道:「他怕你們回去通風報信後,就相率遠走高飛。」

  雲飄飄道:「不會,他會以為我們是回到山西去暫避,因為他向大內告密的計畫十分秘密,清水教的人知者極少,侄女是從陳輝祖那兒得來的消息,他再也想不到我們會已知道了,所以在路上不會有太多的阻礙。」

  劉策道:「那最好,老夫的那些兒郎,說護送那是一句笑話,以身手而言,他們比各位差得太多,最多只能在必要時拚命攔阻一陣,使各位能突圍而已。」

  呂四海道:「老伯的德意,小侄等萬分感激,但一樣是性命,小侄等不會比您的兒孫更珍貴!」

  劉策道:「不,老夫認為你們比我那些寶貝兒孫們強得多了,那怕是十條命換一條,老夫也認為是值得的。」

  呂四海笑道:「老伯言重了,小侄等怎敢存這種想法,老伯能仗義舍親,小侄等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何況小侄等自信尚有自保突圍之能,而老伯的兒郎在此尚有更重要的任務,我們走了之後,接應義軍,監視清水教動靜的工作,全仗老伯一家獨力維持,所以老伯的人更犧牲不得。」

  最後的這番話,說中了劉策的心裡癢處,這位龍性未馴的老英雄心高志傲,唯恐兒孫落於人後,經呂四海這一捧,果然堵上了他的嘴。

  小舟泊在一個偏僻的漁村,那是清水教勢力未及之處,也是劉策在山東地面上的暗卡所在。

  呂四海等人登岸後,喬裝改容,置了兩台獨輪車,他推一台,邢玉春改變男裝推了另一台,車上坐著雲飄飄與江雪雪都變成了中年村婦,還帶著行李,玉蘭則化裝成一個鄉下土小子,一臉烏黑,跟在車子後面步行。

  他們就這樣瞞過了清水教的耳目,翻越太行山,進入山西境內。

  呂四海找到了一個朋友家裡,洗去了易容藥,立刻換成快馬,直奔大同城外的青雲山莊。

  邢玉春與雲飄飄總算見到了這位幾十年來叱咜風雲的江湖女傑呂四娘,她對這兩個後起之秀十分賞識,尤其是對邢玉春,認為她迷途知返,更為難得。

  青雲莊內早已接獲密報,呂四娘已經把族人遣散了,一片大莊院中就留下她在等著他們。

  大家跟著呂四海都叫她姑婆,這位老姑婆已壽逾花甲,但修為有素,養生有道,看起來似乎只是四十許人。

  她聽完呂四海所述的一切後,歎道:「以耳代目,究竟是不可靠的,我再也沒想到陳輝祖是吾道中人……」

  江雪雪道:「是啊,幸虧姑婆已經戒殺了,否則以您的脾氣,恐怕早就割下他的腦袋了!」

  呂四娘一笑道:「以陳輝祖在山西的作為,我幾乎忍不住想破戒,剛好你李爺爺游蹤經過,勸我不必造次。善惡自有因果,何況道聼塗説未必可靠,要我三思而後行。」

  江雪雪道:「李爺爺知道他是複社中人嗎?」

  呂四娘道:「不知道,但他行事一向以仁為主,從不輕傷人命,我受他的影響很大,他是我此生唯一的畏友。」

  江雪雪道:「姑婆,聽說您跟李爺爺早年仇恨很深!」

  呂四娘苦笑了一聲,歎道:「是的,那時我為了阻止他為清廷祈覊,故意喬裝清廷的九格格,殺死了他的第一個妻子!」

  江雪雪道:「他沒有找您報復嗎?」

  呂四娘搖頭道:「沒有,他是個很偉大的人,在瞭解不是為了私仇後,就原諒了我,倒是他的老太太對我始終有點介蒂,所以他奉母遷居南疆時,我一直沒有去探訪,現在那位老夫人已經西去,我想可以去了。」

  然後她回頭道:「玉春,秀姑妹子的雙刀已臻化境,遺憾的是沒有傳人,我把你推介到她的門下,她一定很高興。飄飄的劍技也可以在南疆更求深造,以劍法而言,再也沒有一個劍派能高過李家一族的了。」

  雲飄飄道:「姑婆,聽四弟說,您與李爺爺已能不相上下,二位老人家年年切磋,都是平手!」

  呂四娘笑道:「不是平手,是他在指點我,我的劍技源自天山,兇殺之氣太重,卻始終攻不破他的守勢。而且他是在消除我劍中的殺氣,劍為王道之兵,應以仁為主,得一仁字,才能更上一層樓。」

  雲飄飄想想道:「姑婆,再過二三十年,孫兒或許會投到李爺爺的門下,目前孫兒卻希望您指點一二,因為孫兒等日後要對付的是清水教徒,那不是一個仁字所能感化的。」

  呂四娘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好重的殺氣!」

  雲瓢飄道:「從白蓮教以迄清水教,孫兒看得多了,他們都是利欲薰心,有我無人的十惡之徒!」

  呂四娘道:「天下無不可渡化之惡人。」

  雲飄飄道:「是的,孫兒並不反對這句話,孫兒有一個師叔叫萬毒劍梅放民,是白蓮教中最心狠手辣的一個殺星,有一個佛門高僧,足足花了十五年的時間,十九次救他於不死,總算把他渡化,皈依佛門,可是從第一次救他到功成為止,他足足殺了三百四十七人,如果那位高僧第一次不救他,這三百多條生命豈不是保全了?渡惡為善,雖是無上功德,但如以功果而言,實在是得不償失。」

  呂四娘沉思片刻才笑道:「妮子好利的嘴,居然把我也駁倒了。我是說不倒你,到了南疆,讓那位方大姊來說服你吧。李恩兄的四位夫人中,只有她不會武,卻是最有名的女中聖人,連李恩兄都要畏她三分!」

  呂四海道:「姑婆,既然您把家裡的人都安頓好了,我們還是快走吧。王倫這次動用宮廷中人來對付我們,用心十分陰惡,還是以趨避為上策。」

  呂四娘輕歎一聲道:「這倒是我連累你們了,當年刺殺雍正,雖是為了私仇,但我心中很後悔。因為雍正說起來還是個好皇帝,他胸懷無私,並不因為自己是個滿人而輕漢,而吏治之精明,更是鮮有人能及。」

  呂四海道:「這一任的皇帝也還不錯,年輕時察察為明,只是近幾年來,寵信和珅有點離譜,恐怕會出事。」

  雲飄飄道:「他寵信和珅是不錯,但不會亂了大局,而且他是故意如此的。因為朝中一些親貴又有排漢之意,他特意借一個弄權好貨的佞臣,讓那些王室親貴們看看,滿人是難以擔當大任的,所以現在朝中一些親王大臣,不但不再有排漢之議,還特意交權一些立身正直的漢臣,只有他們才敢在朝廷上忤觸和珅,不假詞色。」

  呂四海一怔道:「大姐,這是誰說的?」

  雲飄飄道:「陳輝祖,他花了重金,走通和珅的門路,要改放山東,但一批漢臣極力反對,他私謁海老伯,請海老伯緩頰,海老伯是知道他真正身分的,才力排眾議,定了大局,這番話是海老伯托陳輝祖轉告我們的。」

  呂四海道:「海老伯還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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