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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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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四海道:「萬一對方的信號色彩數量與我們也恰巧雷同呢?」 劉策苦笑道:「那就要靠自己的判斷了,在我的估計中,小兒他們最早也得在半個時辰之後才能得手,假如沒到半個時辰而出現了信號,大家就拼著冒險多挨一下吧。因為我們的工作是誘敵主力,十分重要,如果退得太早,他們勢必下去巡視,就功敗垂成了。」 呂四海想了一下道:「為求萬全,晚輩有個意見,如果島上沒有信號,我們就分出一人,先行撤退出來,發現自己的小船後,再通知大家撤退。我們的小船能夠在港內接應,就證明六哥一定得手了,這樣就毫無差錯。」 劉策道:「這固然是好,但恐怕是時間上太晚了。」 呂四海道:「這次行動本來是我們發起的,前輩能不惜犧牲,慨然賜助,晚輩等何敢惜此微軀。」 劉策想想道:「也好,小六子,你聽見了,如果你不能成功,我們都陪著你,把生命擱在島上了,可見我平時教導你們的都沒錯。真正行大事立大業的人,沒一個是貪生怕死的,因為幹上了我們這一行的,陷身在這種環境裡的人,必須要有這份胸襟,才能成得了事。」 劉向道:「是的,爹!您已經對孩兒等教訓過無數次了,兒孫輩每一個人都能背了。」 劉策肅容道:「以前我雖然說過無數次,可是這一次不同,所以我要再說一次。」 劉向道:「這一次有什麼不同呢?」 劉策道:「以前是我教你們,逼你們接受這個思想,雖然你們都孝順,沒有違抗過,但我私下總是懷疑,我這麼做是否正確,我是否有權利要你們放棄了生命?現在從呂老弟的表現上,我得到了解答,我是錯了。」 劉向一怔道:「爹,您老人家怎麼會錯了呢?」 劉策道:「我錯在對你們要求太嚴,整天在前前後後嘀咕著,變成壓迫你們這麼做了。這種事應該是出乎自動的,誰也不能勉強誰,即使我是你們的老子也不能。」 劉向笑笑道:「爹,孩兒並沒有感到勉強,這次追隨前來的兒孫都是自願的,雖然這次對付的對象是清水教,但兒孫們都知道,救民即是救國,複國固然重要,但剷除國賊以固國本更為重要。」 劉策籲了一口氣笑道:「小子,當初我提出這次行動時,你大哥二哥都反對,說這是同室操戈,我搬了半天的大道理,才把他們壓了下去,沒想到你倒是看得很透。」 劉向道:「大哥他們不是反對這次行動,而是反對您來涉險,這事由兒子們來代勞就行了。」 劉策笑道:「胡說!難道我老頭子比你們差了?」 劉向道:「誰也不敢說您差,只是覺得您凡事都搶著做,不給兒孫們一點機會。」 劉策道:「混帳小子,他們還跟我爭功不成?」 劉向笑道:「兒子們怎麼敢呢?兒子們生命是您老人家賜予的,武功是您老人家傳授的,這次行動本來就無功可言。兒子們認為應該盡點孝心,替您老人家分勞,大哥他們說那番話,只是想勸阻您留在家裡而已,因為您已經跟雲大姊約定了,就一定要來,大哥只想把您安頓好了,自己再趕來。」 劉策道:「他們如果有這個心,我來了他們也可以來。」 劉向笑笑道:「您既然這麼說,兒子就告訴您,大哥他們早就來了,恐怕此刻已經上了三神山。」 劉策一怔道:「真的?來了多少人?」 劉向道:「除了五哥看家,其餘都來了。大大小小共計三十四員,潛伏在三神山四周候命,只要您一現身,他們就立刻出來接應,兒子們總不能讓您一個人去涉險。」 劉策大笑道:「好!好!這才是找劉家的好兒孫。」 他用力一扳槳小舟如箭似的駛向岸遙,呂四海忍不住道:「劉老伯,您真值得驕傲,有這一群好兒孫!」 劉策傲然道:「這句話老頭子愧領了,劉某兒孫四十二名,沒有一個不忠不義的不肖之徒。」 雲飄飄笑道:「劉老伯,雖然這次行動沒人居功,但事後我一定送您一塊匾,寫上『忠義之家』四個字!」 呂四海道:「對!這四個字劉老伯是當之無愧的。」 劉策道:「我年輕時是海盜出身,經施琅賞識提拔,在他帳下提升到水師提督,知遇之恩不為不深。但後來施琅反鄭降清,是為不忠,又不能跟著施琅,是為忘恩負義,我實在愧對這忠義兩字。」 呂四海一笑道:「老伯把這個義字誤解了。義有大義小義,大義是忠義之節,小義是私人道義,兩者相衝突時,自然舍輕而就重,老伯已經做到了。」 劉策一怔道:「照老弟這種說法,劉某當年就應該先倒戈先反了施琅,幫世子抗清,才不負人臣之節。」 呂四海道:「不然,老伯抽身而退才是對的。徐圖後舉,保全元氣,以固國本,這正是明智之舉。延平郡王始終以明臣自居,封王而不稱帝,老伯算起來,也是明室之臣,要全節也是全明節而非鄭節,老伯以有用之身,不作無謂犧牲,這才是真正的忠義。」 劉策聽了高興地大笑道:「老弟真不愧為老朽的知己,老朽當年也是這等私心,卻始終無法對人道及,因為這種話也可以被人目為貪生怕死的遁詞。」 呂四海道:「以這種理由苟全性命者並非沒有,但目睹老伯教誨後人的情形,誰都不會認為老伯當不起那塊匾,是後生晚輩對老伯一片至誠的敬意,老伯是當之無愧的。」 劉策大笑道:「好!好!老朽一定懸於宗祠,傳給兒孫作為紀念,而且匾額上不僅是雲侄女一人具名,你們各位的大名都得題上去。」 雲飄飄笑道:「劉老伯,侄女是跟您開開玩笑,你怎麼就認了真?侄女是什麼身分,怎敢為您上匾呢。」 劉策老眼一瞪道:「怎麼不行?你們這些年輕人的作為才是真正的英雄兒女,比起那些光會喊口號的人,頂著遺民的幌子沽名釣譽的厭物,不知強了多少倍!」 呂四海道:「老伯,真正為故國盡心的遺民志士多得很,他們不計榮利,為救國默默地盡心力,所作的事更值得尊敬,只是小侄不便說出他們的姓名。」 劉策道:「為什麼?難道你們還信不過老朽?」 呂四海忙道:「小侄絕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尊重他們的意思,他們不欲為人知小侄怎敢饒舌?」 雲飄飄道:「是啊,您老伯還不是一樣,這次如果不是侄女恰好找上您,誰知道您這位老龍神仍在為生民憂心呢?獻身於這一個事業的人,都是憑自己,絕不想多事連系,而引人注目,您自己如此,又何必求諸他人?」 劉策想想道:「不問也吧,老頭子本來以為人心已死,所以才心灰意懶,關在家裡,教教孫兒,現在知道吾道不孤,以後就會幹得起勁一點。」 說著船已攏岸,果然亂礁密佈,地勢十分險惡,如果不是劉策熟練的操舟技術,以及豐富的水上經驗,懂得利用海潮起伏配合進止,小舟早就被撞碎了。 而且那礁石上滿是鋒利如刃的蠣貝,即使是深通水性的人,在海浪的推送之下,也很難全身登岸。 劉策選在這兒登陸,是因為這兒是防守的死角,可以避過島上巡邏者的耳目。 登岸之後,劉策立刻照預定的計畫,分配行動,由於劉家另有三十幾個人也來了,劉策把劉家人互相連絡的暗號告訴了他們,免得自己人碰上了也發生衝突。 呂四海是單獨一個人行事,這是一次真正的廝殺,他已經把自己做幌子的鈍劍磨利了,身著黑色勁裝,腰間還別著十口飛刀與一條軟索飛爪。 他被分配的方向是北面,要越過一道峭壁,才能翻進三神宮的正院,這是在瞭解地勢後他自己選擇的。 因為同行的人不是女子就是老翁,雖然武功不弱,但在內力上可能弱了一點,而這次行動主要是戰鬥,應該儘量節省體力,好在真正需要的時候使用。 利用軟索上的飛抓,配合他超人的稟賦,幾個起落,他輕而易舉地攀上了懸岩,翻過一座山峰,三神宮已在山腳下,憑高下望,他發現這個地方果真險惡異常。 雖然孤懸海中,而且週邊著警衛重重,但三神宮的戒備並沒有稍懈,燈火通明照得全宮無一處暗處,懸劍執劍的勁裝衛上,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如臨大敵。 呂四海本來想悄悄掩進去,再發動突擊,照這種情形看,原來的打算似乎行不通了,好在此舉原為了引起騷動,吸引宮中的人出來,以便利劉向等人潛入,因此他長吸了一口氣,飄然而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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