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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燕娘道:「怎麼會呢,這個人以前也來聽過琴,他代表蓋余前來強行納聘時,我還見過面,怎麼也忘不了的。」

  專諸臉上現顯出一陣憤色,燕娘忙道:「郎君,我告訴你這些事只是使你明白,在這些權貴豪門之中,沒有真正的道義,他們只知道權術,不是你這種人所能久處的,卻不是要你退出,因為我們已無路可退了,除非你出賣公子光去向吳王告密,或許能保全自己。」

  專諸苦笑一聲道:「你想我是這種人嗎?」

  燕娘道:「我知道你不是,否則就不告訴你了。」

  專諸想想又問道:「那個刺客現在還好嗎?」

  燕娘道:「很好,雖然有點殘廢,生活卻過得很富裕,住的房子也變大了,而且還能蓄奴僕。」

  專諸道:「這就是了,由此證明公子光畢竟還有點良心,換了別人還會容得這個傢伙活著嗎?」

  燕娘點了點頭,然後問道:「郎君是決心為他拚命了?」

  專諸沉重地道:「是的,公子光這些行為雖近奸詐,但其情可諒,那都是為了我,就憑這份知己之情,也值得我為他一灑熱血了,還有一件事更令我感動。」

  燕娘忙問道:「是什麼事?」

  「五年前我一夜未歸,就是到皇宮中去行刺了,那次鬧的事很大,公子光與伍大哥拚了死命將我解救出來,他們可以不這麼做的,但他們做了,足見他們對我是一片真心,他對一個庸俗的刺客都仁至義盡,照顧日後的生活,對我更不會虧待的,為了勇兒的將來,我必須要成功。」

  燕娘默然片刻才道:「好吧!公子光既是一個不忘舊的人,他當國之後,至少對我們的孩子能好好照顧,只是為皇家賣命的事,我們不能再幹了。」

  專諸道:「不會的,勇兒我一直沒讓他學劍就是這個緣故,我生而不幸做了劍手,不會再讓我的孩子走這條路。」

  燕娘苦笑道:「那你再好好坐著,聽我撫一回琴,也許這是我們相聚的最後一夜了。」

  專諸苦笑一聲道:「燕娘!你還要撫琴嗎?」

  燕娘莊容道:「是的!我必須撫琴,否則我無法等到明天了,只有在琴聲裡,我才能暫時忘記一切。」

  專諸激情地抱起她來道:「燕娘,把琴拋開吧,我們有更好的辦法忘記一切,也有更重要的事可做。」

  抱著她走向榻上,兩個人緊緊地纏在一起,兩個生命也緊緊地連結在一起了,燕娘嬌息著道:「郎君!你該節省一點體力,為著明天的大舉。」

  專諸道:「在一個劍手的生命中只有今天,沒有明天了,在我的生命中,只有擁著你的時候才是實在的,燕娘!別再說話了,盡你所能地愛我,享受我,我們都沒有明天的。」

  在激情中,這兩個人都體會到毀滅的悲哀,也體驗到在塵世間,沒有比此刻再值得眷戀了,因此他們都不再開口,只以火一樣的熱情,將兩個人溶成一體。

  報曉的公雞叫了,天亮了。

  公子光的府邸中徹夜不停地忙著,為了接待吳王的蒞臨,公子光尤其忙碌,他必須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刺殺僚王的重擔雖然寄託在專諸身上,其他的事卻必須自理,尤其是皇宮中的那些侍衛武士個個都是高手,而且是皇室的忠心死土,即使僚王死了,還有公子蓋余、燭庸,仍然可以成為他們的倚靠,所以這些人必須一網打盡。

  這些事他暗中出重金,蓄養了不少的死士與武功好手,這點力量能夠與皇室的好手一拚嗎?他實在沒把握,因此他整夜與伍子胥商量一個一網打盡的對策。

  好容易到天亮,才商量出一個頭緒,安排妥當後,伍子胥道:「專諸呢?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他前來?」

  公子光笑道:「昨夜他先陪燕娘彈了一陣子琴,然後就閉門高臥,現在想必還在棲鳳樓上溫存著呢。」

  伍子胥一皺眉道:「這傢伙太荒唐了,今天是什麼時候,他還能安心地抱著老婆睡大覺?叫他起來吧。」

  公子光連忙搖手道:「不必!我吩咐過不讓人去打擾他,讓他睡去,能睡多久就多久。」

  伍子胥道:「這怎麼行,他也該準備一下。」

  公子光道:「沒有他要準備的事,他的工作就是當庭一擊,他能睡,我倒是安心了,就怕他一夜折騰無眠,我才該擔心,甚至會被迫放棄今天的計畫。」

  伍子胥道:「假如他在睡覺,我也放心,就怕他這一夜跟燕娘纏綿不休,過份透支了精神,誤了大事。」

  公子光笑道:「那是一定的,他想到今天的任務,很可能就是在人世的最後一天,還會不儘量溫存嗎?」

  伍子胥道:「公子昨夜不該讓他們夫婦倆歇在一起的。」

  公子光大笑道:「伍將軍,對專諸的瞭解是你比我深,所以才將他推薦給我,但對一個劍手卻是我比你瞭解,所以我昨天讓他們在一起,因為,他今天要擔任的是一個劍手的工作不是你我的兄弟了。」

  伍子胥愕然道:「公子的話微臣不懂?」

  公子光道:「你不會懂的,因為你率領的手下都是出身行伍的軍卒,那必須以嚴明的紀律來統制他們,但對一個劍手卻不行,他們是不受拘束,必須讓他們放浪於形骸之外,才能堅定他們逞命一搏的決心。」

  伍子胥道:「微臣還是不懂。」

  公子光笑了,道:「這樣說吧,將士用命,為的是什麼?」

  「自然是因功邀賞晉爵封疆。」

  公子光道:「不錯,這是以未來的富貴來激勵人心,但對一個劍士卻不能如此,他們自由慣了,不受拘束,視富貴如浮雲,沒有將來,只有現在,所以我昨夜遣出府中的侍兒歌伎叫她們去陪伴那些劍士,要他們拋棄一切的尊嚴,接受那些亡命之徒的任何要求,也是這個緣故,專諸人很拘謹,不好女色,對燕娘情有獨鍾,我才沒要他出來與大家一起狂歡,但有燕娘在他身邊,作用是一樣的。」

  伍子胥默然片刻,才道:「公子用人之明,微臣不如。」

  公子光一笑道:「將軍有經天緯國之才,自然不必懂得這些,今日之舉,一半寄望于專諸,另一半則在將軍手上,我的那些亡命之徒是靠不住的,他們很難截殺所有的侍衛,只要逃出一人,我們的計畫還是無望成功的。」

  伍子胥道:「公子放心好了,只要專諸得手,微臣的一把弓,一壺箭,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條漏網之魚。」

  公子光道:「將軍的神射,我是絕對信得過的,所以我也不多說了,萬一專諸失手,僚王的技擊無人能敵,將軍就不必應戰了,犬子夫差與專勇就全仗將軍保全了。」

  伍子胥默然受命,兩人又談了片刻,專諸才叩門而入,眼睛還是紅紅的,證明他一夜沒睡,伍子胥有點擔心地道:「兄弟!你的精神還撐得住嗎?」

  專諸笑道:「兄長放心好了,兄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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