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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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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庸笑起來道:「季叔就是這樣的一個老好人,所以大家都尊敬他,倒是兄長,我還一直以為你把燕娘金屋藏嬌了呢,原來只是擔了個虛名。」 公子光道:「這都是看在季叔的份上,至於這個專諸,我倒不敢擔保,你要不要就去問了,他是季叔的布衣之交,對我這個紈袴公子並不尊重,雖然住在我家裡,十天倒有九天見不著人,我也弄不清他的行動。」 燭庸忙道:「季叔的朋友,還會有問題?我也不敢得罪季叔,至於伍先生,那更不可能是刺客,快鬆綁!」 說著親自替他們解了綁,還對伍子胥道:「先生,對不起,屬下無知,多有冒犯,尚祈寬恕。」 伍子胥冷冷地道:「公子不懷疑是我們了嗎?」 燭庸道:「這完全是誤會,我們追到懸壁端,發現有一根繩索,刺客必然是由那兒攀索逃走了,家兄蓋余已經帶了幾個人循索追擒,因為刺客身手不凡,我聽說先生隱居此間,想來請先生助一臂之力的。」 伍子胥道:「伍員雖賤,可不至於淪落到為人作打手,公子如果想伐楚,伍員必然自行請纓,此外概不從命。」 燭庸笑了道:「伐楚之計,敝君尚在考慮中,這是件大事,不能倉猝從事的,待敝君決定之後,必然會借重先生的,追捕刺客的事,先生既不屑為之,燭庸也不敢勉強,失禮之處尚祈先生多多原諒。」 伍子胥冷冷地道:「那倒不敢當,請公子轉告貴君一聲,伍員在貴國既被見疑,只好告辭了。」 燭庸一怔道:「先生要離開敝國?」 伍子胥道:「是的,伍員早已有了去意,現在又發生了這種事,伍員更無顏居留,只好走了。」 公子光道:「先生不是說笑話吧,楚國對先生追捕之令尚未解除,只有敝國與楚不相往來,所以不理他,先生如果到了別處,恐怕難以逃過楚平王網羅。」 伍子胥道:「越王勾踐頗有賢聲,可能會收容伍員的。」 公子光笑道:「先生如果想複家仇,還是留在敝國的好,越僅彈丸小地,勾踐縱有助先生之心,亦愛莫能助。」 伍子胥道:「好歹總要一試,也比作無限期的等待強。」 燭庸臉色微變,目視公子光,公子光連忙道:「燭庸,你這個手下也太混帳了些,難怪伍先生生氣,你快帶著他們走吧,幫蓋余去追捕刺客,我向伍先生陪罪。」 燭庸道:「是的!這奴才太可惡了。」 手起一劍,將那侍衛砍為兩截,然後朝伍子胥一揖道:「先生,這下子你總該可以消氣了吧,燭庸還要去追捕刺客,失禮之處,由家兄代為致歉吧。」 公子光道:「專諸!你也幫忙勸勸伍先生留下。」 專諸道:「兄長,你就留下吧,伐楚之計,遲早必行,你要是一走,小弟更難自處了,小弟與先生訂交,也是受季叔之命,無論如何,也請兄長給小弟一個面子。」 公子光道:「燭庸,你去吧,蓋餘對我的芥蒂未梢,我不想跟他見面,再者我受了傷,也須要休養,挽留伍先生的事,就由我負責了。」 燭庸拱拱手,帶著一批人走了,公子光這才將自己的心腹密佈草舍周圍,將他們兩人邀請屋中坐定,專諸滿臉羞慚,俯首不語,伍子胥道:「兄弟!你也實在太魯莽了,幸好公子光今夜跟我在此飲酒,聞訊之後,趕緊作了一番部署,才算把你給救了出來,否則今夜縱然能保得住你的性命,大家也要無以容身,逼得出亡他鄉了。」 專諸俯下了頭,不敢開口,伍子胥又道:「公子!被殺死的那個人身份不會有問題吧?」 公子光道:「不會,他是由齊國來投的劍手,昨天才到我門中,誰都不認識他,不會連累到我,否則我也不必殺死他了,伍將軍,你那一劍刺得很得體,把我的嫌疑都洗清了,不然的話,我倒是很難推脫開來。」 伍子胥笑道:「還是公子的計算精密,在後山布了根繩索,不然我們還是很難脫嫌的,只可惜了那一位好漢,白送了一條性命,他的身手很不錯呢!」 公子光強顏一笑道:「比起將軍與專兄還是差得多。」 專諸這才紅著臉道:「專諸無能,連累公子。」 公子光忙道:「兄弟!你別這麼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我而捨命一搏的,我為你受點傷又算得了什麼呢?何況今夜這一舉也不算毫無收穫,第一是使兄弟你瞭解到宮中的禁衛森嚴,以後千萬不可輕舉妄動了;第二,兄弟在宮中往來衝殺,力敵好手數十人,使我對你的神勇更具信心,下次再有機會,只要計畫周詳,配合得當,必可成功的。」 專諸聽公子光不但沒有責怪之意,而且還為他找出了不算成功的成功之處,寬慰他的心不禁感動之極,泣下無言,公子光用手按住他的肩膀道:「兄弟!忍耐一下,我知道忍耐是很痛苦的事,但沒有辦法,今夜只是僥倖,下次就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了。」 專諸只能點頭,公子光又莊容道:「伍將軍,你入越之舉不是開玩笑吧,這可給我一個難題,我知道越王勾踐頗有雄心,而且求賢若渴,你到那邊,一定大有發展,我不能不讓你去,可是你真去了,我又怎麼辦呢?」 伍子胥笑道:「公子放心好了,伍員如果有去越之意,就不會說出來了,吳王雖然不想用我,但絕不會讓我投到越國去的,他一定會狙殺我。」 公子光道:「是的!燭庸比較狡猾,他把挽留的工作硬套在我頭上,將軍一定要去,只有再刺我一劍,而且要出手重一點,好讓我有個交代。」 伍子胥莊容道:「公子這是什麼話,越王雖具賢聲,但魄力不如公子,吳越之勢雖盛,此楚國還是略弱,伐楚之舉不能說必無勝望,但一定要有公子這份風度,才能成功,所以伍員是寄望于公子定了。」 公子光這才籲了一口氣道:「多謝將軍,光如能收回國器,第一件事就是拜帥將軍伐楚,只是將軍既然無去意,為什麼又要說出來呢?使燭庸多了一重疑惑。」 伍子胥笑道:「伍員是有用意的,第一是我們私下會晤,總有被人發覺的時候,傳到宮中,對公子就不利了,藉此機會,伍員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居留公子府中,公子對宮中則可以托口羈留伍員,不會受嫌了;第二,是為了專諸兄弟,他之所以有今夜冒昧之舉,也是為了太寂寞的原故,有伍員時常陪著他,可以稍稍遣除一點寂寞,即使有所行動時,伍員也可以為他拿個主意,以免單獨行動。」 公子光欣慰地笑道:「原來將軍具此深心,那太好了,光一直想與將軍多作盤桓,時聆教益,只是苦無良策,想不到將軍自己倒安排好了,只是將軍的名義……」 伍子胥道:「去國之臣,還圖什麼名義?伍員所望公子在將來,不爭於現在,隨便就行了。」 公子光道:「這不行,將軍不同于專諸,兄弟如果沒有一個適當的名義,對外也很難交待,這樣吧,犬子夫差今年八歲了,頗知上進,就讓他拜在將軍門下為弟子以求教益,這樣就說得過去了。」 伍子胥道:「好是好!就怕伍員才疏學淺,耽誤了世子的學業,反而惹人笑柄。」 公子光笑道:「將軍言重了,小兒能把將軍的武才韜略學個三四分,也足夠他一世受用了。」 兩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那是一種惺惺相惜,相互瞭解的笑,是一種屬於英雄們豪壯的笑。 這笑聲驅除了專諸的不安與愧疚,雖然他知道自己與這兩個人是不同一類的,在他們的英雄事業中,也許沒有自己的份了,但他們的英雄事業,卻是要從自己身上開始的,要等自己刺殺吳王僚的時候,才能使他們英雄有用武之地,假如他們兩人合作的結果是一支光照四海的巨大火炬,那麼自己就是一個火種,是點燃這支火炬的火苗,不管燃燒時的火焰是多麼熾烈,仍是要靠著他專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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