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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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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聲如霹靂乍響,羅士信的手因而一頓,但見劇孟將手中的長劍向空一拋,如長虹貫日繞空一匝後,但見血光照眼中,洛中七雄只剩下了一個呆如木雞的羅士信。 劇孟輕鬆地由地上縱起,跳到羅士信身前,毫不費力地取下了他手中的刀,屈指一彈,斷為數截,然後道:「羅老大,你們這點技藝想作刺客還差得遠呢!」 羅士信這時才從迷夢中覺醒過來,眼看地下六具屍體,三個人是斷頭腰斬,另三個則是胸前為一劍穿洞,幾乎不相信這是事實,因為這三個人是分品字站立,不可能在一支劍一擲之下,全部被殺死的。 何況擲劍的人又受了重傷。 怔了半天,他才問道:「劇孟,你會妖術嗎?」 劇孟大笑道:「你連馭劍之術都不懂。」 羅士信驚叫道:「馭劍術,難道你已經練成了以氣馭劍的功力,那太不可能了,這只是傳聞中的事。」 劇孟道:「眼見的事該比傳聞真實多了。」 羅士信垂下頭來,長歎無語。 劇孟招招手,把躲在林中的夥伴們招來,一面叫他們取出金創藥,為自己背上裹傷,一面吩咐他們去救治竇武。 他的藥很靈,竇武是腰上挨了一刀,還幸穿著甲胄,入肉不深,沒傷著內腑,經過包紮後,已經能勉強站了起來,長揖道:「今天若非遇上劇大俠,小人與大將軍都將死于這批匪徒之手了!」 劇孟冷冷地道:「我救你是為了大將軍,若是以閣下那種行事態度,別人把你砍成十幾段,我也不會出手的。」 竇嬰忙接口道:「俠士別見怪,他是個下人,沒有知識。」 劇孟冷冷地道:「有志節之士不願與豪門攀交,並非富貴中人不可交,完全是為了這些下人們太可惡,將軍素有賢聲,但對這些家將們還是該嚴加管飭。」 竇嬰道:「是!老夫受教,竇武這孩子是從小跟著我的,以前還不錯,近幾年來我忙於政事,疏於管教,乃至也染上了這些恃勢淩人的習氣,我以後一定會多加管束,俠士的背傷不要緊吧?」 劇孟道:「沒關係,吾輩遊俠江湖,斷頭流血也屬常事,些許微傷算不了什麼。」 竇嬰一歎道:「若非眼見,老夫說什麼也不相信人間有俠士這樣的奇人。」 劇孟笑了一笑,伸手指著羅士通道:「這個人如何發落?」 竇嬰道:「俠士意下如何呢?」 劇孟道:「草民不過是路見不平,插手管了這場閒事而已,卻不管發落之事,因為草民非官非吏無權處置。」 竇武道:「那就交給我們,執付有司,由他的口中可以揭發晁錯的陰謀。」 劇孟微微一笑,道:「閣下對江湖人的瞭解還不夠,他們既然受命出來行刺,就不會招出主使人的。」 竇武道:「像俠士這樣的奇士,自然是不會,但這姓羅的為利所驅而殺人,恐怕沒有這麼硬的骨頭,嚴刑之下,不怕他不招供。」 竇嬰道:「晁錯正受聖上寵遇,縱然錄出口供,也扳不倒他的,說不定還會反咬一口,說我們故意屈打成招,來誣陷於他呢,晁錯不是傻瓜,早就準備下這一著了。」 竇武道:「那該怎麼辦呢?」 竇嬰想了一下道:「劇俠土,老夫乞求貸他一命!放他走算了,他行刺未果,折了六個兄弟,已經很可憐了。」 劇孟笑道:「將軍怎麼想到我要殺他呢?」 竇嬰道:「他與老夫並無私仇,而俠士殺死了他的六名弟兄,日後他很可能會挾怨來尋仇。」 劇孟道:「那我放了他,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竇嬰道:「老夫想俠士不會在乎的,老夫雖然不諳擊技,但也可以看出以他的身手要想勝過俠士是萬無可能的,何況俠士不是趕盡殺絕,心狠手辣之人。」 劇孟哈哈大笑道:「將軍不愧賢達,如果不是身居高位,劇孟倒是願意引為知己,將軍都不記恨他,劇孟又豈會恨他呢?羅老大!你去吧。」 竇嬰道:「竇武,取五十兩黃金給他。」 竇武道:「大將軍,這是做什麼?」 竇嬰輕歎道:「他沒能達成使命,也不能回到京師去了,這幾個人也可以說是因我而死的,我幸保一命,何忍見其暴屍荒郊,這些金子給他,讓他把死者收殮一下,剩餘的就給他回去作為安身立業之資吧。」 竇武只得從馬包中取出一塊黃金,竇嬰接了過來,雙手遞給羅士通道:「朋友,你如果殺死了老夫,晁錯給你們的酬勞,也許將十倍此數,我本來可以多給你一點,只是身在客途沒有帶得太多,只能聊作對貴兄弟的一點歉意了,你收下就去著手從事收殮事宜吧。」 羅士信臉色一陣感動,接過了黃金,往河中一擲,回身朝竇嬰一拜道:「將軍盛德,竟以德而報怨,饋贈重金,羅某如不受,是不知恩,受之無以對死去的兄弟,只有如此處置,江湖人生在江湖,死在江湖,從來不想有一棺埋身,劇孟殺弟之仇,我不會忘記的,後會有期了。」說完他拉過馬來,疾馳而去。 劇孟卻微微一笑道:「這傢伙最後還表現得有點骨氣,不愧我輩中人,憑此一點我還值得饒他一命。」 竇嬰道:「假如他受金而去呢?」劇孟道:「我一定殺了他,江湖中不容有見利忘義的敗類。」竇嬰不禁愕然,他對江湖中人的行事,確是難以捉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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